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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点亮哲心:迪卡拉底的启迪之课 > 第2章 佛教东传的艺术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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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的奉先寺前,风卷着山草的气息掠过石阶。马克蹲在卢舍那大佛的基座旁,手指在速写本上飞快勾勒,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佛像的衣纹像被风吹动的流水,从肩头一直垂到膝下,线条软得像,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

“你看这肩膀,”他忽然抬头招呼苏拉,“明明是石头刻的,却跟裹着层薄纱似的,肉都透着光。”

苏拉正对着手机里的图片比对——那是印度犍陀罗地区的佛像,佛陀穿着厚重的希腊式长袍,衣褶像被熨斗熨过似的,一道是一道,肩膀上的肌肉块棱分明,跟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似的。她举着手机凑到马克旁边:“你再看这个,简直像俩模子刻出来的。一个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衣服贴在身上;一个像裹着羊毛大衣,硬邦邦的。”

“这就是佛教艺术的‘变形记’啊。”迪卡拉底教授背着双手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片刚捡的银杏叶,阳光透过叶瓣的纹路,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退休后总爱带着学生往石窟跑,说看佛像比看课本实在。

马克把速写本转过来:“教授您看,犍陀罗那佛像,眉眼深,鼻子高,跟希腊雕塑里的宙斯似的。咱们这卢舍那大佛,眉眼弯弯的,嘴角还带着笑,像隔壁慈祥的老太太。”

“可不是老太太,是武则天捐了脂粉钱雕的。”迪卡拉底笑着摆手,“不过你说对了,这笑容里有文章。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国,路上走了几百年,佛像的脸也跟着变。你知道为啥?”

旁边穿红裙子的小姑娘举着接话:“是不是怕中国人不喜欢,就改好看了?”她爸妈赶紧拉她,迪卡拉底却摆了摆手:“小姑娘说得在理。最早的佛像,是印度人照着希腊雕塑的样子刻的——亚历山大东征时,把希腊的雕刻手艺带到了印度,印度人就把佛陀雕成了希腊英雄的模样,肌肉结实,袍子笔挺,那是‘神性’,让人看着就敬畏。”

他指着苏拉手机里的图片:“你看这尊犍陀罗佛像,右手举着,掌心朝前,那是‘施无畏印’,意思是‘别怕’。可脸板着,肌肉紧绷,倒像在说‘听我的,没错’。”

“那到了中国,咋就软下来了?”马克追问,他总对这种“变”感兴趣。

迪卡拉底往佛像跟前走了两步,仰头望着卢舍那大佛的脸:“你想啊,东汉的时候,佛教刚传到中原,老百姓看惯了孔夫子的画像、太上老君的塑像,那些都是长袍大袖、笑眯眯的样子。突然来个高鼻梁、硬邦邦的佛像,谁看得惯?”

他用银杏叶的边缘比划着佛像的衣纹:“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文人都喜欢‘竹林七贤’那套,讲究‘风骨’,人长得清瘦,衣服宽大,风吹起来飘飘的,叫‘秀骨清像’。工匠们一看,得,佛像也照着这个来。你看龙门石窟这些佛像,肩膀窄了,腰细了,衣服不是贴在身上,是飘起来的,连肉都透着股仙气,不像印度佛像那么‘实’。”

苏拉忽然指着一处破损的佛龛:“教授您看,那尊小佛像的衣纹,一边是犍陀罗式的硬褶,一边是咱们这儿的飘带,像没改完似的。”

“这就是‘混搭期’。”迪卡拉底眼睛亮了,“工匠们不是一下子就改过来的。西域来的僧人带着印度的图样,本地工匠照着刻,刻着刻着,就把自己熟悉的东西加进去了。比如这衣纹,本来是希腊的‘湿衣法’,贴在身上显肌肉,到了中国,工匠觉得不如飘起来好看,就改成了‘褒衣博带’,这是咱们汉服的样式,看着就亲切。”

马克摸着下巴琢磨:“这不光是改样子,是改脾气了吧?印度佛像像威严的老师,中国佛像像和蔼的长辈。”

“说到点子上了。”迪卡拉底把银杏叶夹进随身带的小本子,“佛教讲‘慈悲’,印度佛像的慈悲是‘我来救你’,带着距离感;到了中国,和老庄的‘自然’一混,就成了‘我懂你’。你看这卢舍那大佛,眼睛半睁着,像在看你,又像在看远处,嘴角那点笑,不是开心,是‘我知道你不容易’,这是中国人理解的慈悲。”

旁边有个导游正给游客讲:“这佛像的眼神特别神,不管你站在哪个角度,都觉得它在看你。”苏拉悄悄移了个位置,还真是,佛像的目光像水似的,轻轻漫过她的脸。

“这就是融合的妙处。”迪卡拉底的声音带着点感慨,“不是把印度的佛像拆了,换个中国的壳子,是把两地的心思揉到一块儿。希腊的雕塑技法,印度的佛教故事,中国的审美和哲学,在石头上慢慢熬,熬出了新东西。就像禅宗,本来是印度的‘禅那’,跟老庄的‘坐忘’一结合,就成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这不是谁取代谁,是长出新枝子了。”

马克在速写本上画了个大大的箭头,从犍陀罗佛像指向卢舍那大佛,旁边写着:“硬→软,威→慈,实→虚。”他忽然笑了:“感觉佛像也在学中文,慢慢说咱们能听懂的话。”

风又起了,吹动佛龛上的野草。阳光从佛像的肩头滑过,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谁的衣袂在轻轻飘。苏拉望着那尊融合了希腊线条、印度故事和中国心肠的佛像,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石头里,藏着好多人踮着脚、伸着手,想要靠近彼此的样子。

迪卡拉底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前走走,看那尊观音像,本来是男的,到了中国变成女的了,这故事更有意思。”

一行人往前面的洞窟走去,马克的铅笔又在纸上沙沙响起来,这次他画的衣纹,比刚才更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