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朝堂内外一派肃清,京中勋贵之家亦多是门户紧闭,谨言慎行。宁国府内虽已恢复平静,但顾廷烨多年蒙受的污名,以及小秦氏通敌案对顾氏门楣造成的冲击,仍需一个来自最高权力的、明确的定论,方能彻底抚平伤痕,稳固根基。
这一日,天光晴好,朝霞绚烂。一队身着绛紫色宫服的内侍,手持明黄圣旨,在一列禁军护卫的簇拥下,仪仗森严地出了宫门,穿过已然恢复熙攘的街道,径直来到了宁国公府大门前。
早有门房飞跑入内通传。顾廷烨与明兰闻讯,即刻命人大开中门,设下香案,更换吉服,率领府中一众有头脸的管事、仆役,于前院正厅之外,跪迎圣旨。
宣旨的内侍,乃是皇帝身边颇为得用的副总管太监,面色肃穆,步履沉稳。他立于香案之前,目光扫过跪伏于地的顾廷烨夫妇,以及他们身后那些屏息凝神、面带敬畏与期盼的顾氏仆从,缓缓展开了手中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绢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亮而庄重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遍整个前院,甚至飘荡出府墙之外,引得路过行人纷纷侧目,驻足倾听。
“国家笃念勋臣,褒忠旌良,乃励世之钜典也。尔宁国公顾廷烨,世受国恩,克绍箕裘,忠勇性成,英毅夙着。朕夙夜孜孜,求贤若渴,于尔尤寄厚望。”
开篇定调,便是极高的赞誉,肯定了顾廷烨的出身、能力以及皇帝对其的信重。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尔之继母秦氏,心术不正,蛇蝎其性,内行不修,构陷嫡嗣于前;外结奸邪,交通逆党于后。更乃包藏祸心,阴蓄死士,伪造书证,竟行通敌叛国之弥天大恶!其罪擢发难数,神人共愤!岂惟尔之家门不幸,实亦朝堂之隐忧,社稷之蠹害也!”
圣旨毫不避讳地历数小秦氏之罪,言辞犀利,定性严苛,将其牢牢钉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这不仅是为顾廷烨正名,更是向天下昭示,皇帝对此等恶行的深恶痛绝。
“尔于其间,蒙垢含冤,屡遭诋毁,虽身处嫌疑之地,而忠君爱国之心未尝少替。临边关则奋勇杀敌,卫疆土则夙夜匪懈,破逆党则智勇双全,擒奸宄则雷厉风行。虽遭家变,不移其志;虽受构陷,不改其忠。此等赤忱,天地可鉴,朕心甚慰!”
这一段,字字句句,皆是为顾廷烨洗刷冤屈,肯定其在这些年风波中所承受的委屈与展现出的忠诚、能力与定力。尤其是“虽遭家变,不移其志;虽受构陷,不改其忠”十六字,可谓是对他品格最有力的褒奖。
“今元凶既已伏诛,阴霾尽扫,玉宇澄清。朕岂忍见忠良之后,栋梁之臣,犹负瑕垢?特颁明旨,为尔昭雪:所有前此加诸尔身之种种不实污蔑,一概涤除!还尔清白之身,复尔赫赫之名!”
“涤除”、“还尔”、“复尔”,几个词语斩钉截铁,如同无形的巨手,将多年来压在顾廷烨身上的污名彻底拂去,还其一个朗朗乾坤。
“尔生母白氏,温良贤淑,不幸早逝,更遭奸人污蔑,实堪悯恤。着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准入顾氏宗祠,享四时祭祀,以慰亡灵,以正视听!”
这一道追封,更是直击要害。不仅为顾廷烨正名,更为其生母白氏恢复了应有的尊荣。这意味着,从法理和礼法上,彻底否定了小秦氏作为“正室”的合法性,确立了顾廷烨嫡出身份的无可争议。祠堂之内,白氏的牌位将与小秦氏的彻底清除形成鲜明对比。
“念尔多年委屈,忠勤可嘉,特赐尔黄金千两,东海明珠一斛,御制《忠烈传》一部,紫缰金鞍御马一乘,以示抚慰,用彰殊恩。”
丰厚的赏赐,既是物质上的补偿,更是精神上的荣耀,尤其是御制《忠烈传》与紫缰御马,乃是对臣子极高的褒奖,代表着无上的圣眷。
紧接着,圣旨的笔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至若顾氏其余各房,于秦氏恶行,或昏聩失察,或首鼠两端,或为虎作伥,或见利忘义!不能匡扶家主,肃清门楣,反致家宅不宁,祸起萧墙,更险累及国事!实负皇恩,有亏族义!”
这番话,如同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曾经依附小秦氏、或是在风波中摇摆不定的顾家族人脸上。
“着即严加申饬!令其闭门思过,深刻反省!自今而后,宁国府一应事务,无论内外,皆由宁国公顾廷烨独断专之!各房人等,须谨守本分,安生度日,若再有不遵号令、阳奉阴违、乃至滋生事端者,国法家规,绝不宽贷!钦此——!”
最后这一段,无疑是赋予了顾廷烨对宁远侯府(虽已晋升国公,但根基仍是侯府)的绝对权威。皇帝亲自下旨,明确了他在顾氏一族中说一不二的统治地位,彻底杜绝了旁支再行掣肘、兴风作浪的任何可能。
“臣,顾廷烨,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廷烨深深叩首,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郑重。他双手高举,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仿佛接过了洗刷冤屈的明证,也接过了皇帝赋予的无上信任与权柄。
明兰随之一同叩首谢恩,心中亦是波澜涌动。这道圣旨,不仅仅是对顾廷烨个人的正名与嘉奖,更是对他们这个家未来安稳的最大保障。
宣旨完毕,内侍副总管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虚扶起顾廷烨:“国公爷,恭喜了!陛下对您的信重,满朝皆知。如今沉冤得雪,荣耀加身,日后更当尽心王事,报效皇恩啊!”
顾廷烨拱手还礼:“多谢公公。陛下隆恩,廷烨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送走了宣旨的队伍,宁国府内顿时洋溢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欢欣与振奋。下人们个个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色。这道圣旨,如同定海神针,彻底安定了府内上下的人心。
顾廷烨手持圣旨,与明兰并肩而立,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芒。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明黄绢帛,又抬眼望向湛蓝的天空,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郁多年的浊气。
来自最高权力的最终定论,终于落下。名誉恢复,荣耀加身,权威确立。所有的委屈与隐忍,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公正的补偿与最辉煌的加冕。
帝心明鉴,朗朗乾坤。前路,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