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玉兔呈珍馐
朔月殿内，落针可闻。
凌云那句“将数据壁垒变成一锅乱炖”的言语，还在殿中回荡，配合着方才那杯演绎森罗万象、生灭轮回的混沌茶汤，带给众仙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绝对的理性，高度的有序，在真正包容一切、演化一切的混沌面前，确实显得苍白而脆弱。这并非力量层面的直接对比，而是一种根源上的、道境层面的碾压感。凌云甚至没有展露多么强大的仙力波动，仅仅是一缕混沌之气，一滴清茶，便已将这种本质差异展现得淋漓尽致。
羲和仙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周身那灼热的日珥虚影都因心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他想反驳，想斥责凌云狂妄，但方才那杯混沌之茶中蕴含的道韵，如同浩瀚星海，深不可测，让他这位仙王后期的巨擘都感到自身道心的震颤。最终，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言语。帝昊站在其身后，更是低垂着头，掩去眼中深深的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比其父感受更深，深知那混沌之力是何等不可抗拒。
望舒仙子朦胧在月辉中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丝，她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那清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凌云仙友之道，果然玄妙通神，直指本源。看来，应对此次堕纪元之劫，混沌之力确为关键。这盟主之位，既仙友无意，我等自不强求。但仙友之见，广寒宫乃至未来可能成立的‘纪元盟’，必将重视。”
她这番话，算是为刚才的盟主之争定下了基调，也正式承认了凌云在此事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轮回殿崔府君抚须的手微微一顿，那双仿佛看透生死轮回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开口道：“凌云道友，依你之见，我等当下该如何行事？那堕纪元主力封禁之地，飘渺难寻，即便是我轮回殿遍查古籍，也只能确定其大致位于‘星尘海’深处的某片已归墟的古老界域碎片之中。”
“星尘海？”凌云微微挑眉，这个名字他倒是第一次听闻。他来到仙界时日尚短，大部分时间又在赶路或“闲逛”，对仙界的诸多秘辛地理了解并不算深。
侍立在他身后的苏月浅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轻声传音解释道：“仙尊，星尘海并非一片真正的海洋，而是位于仙界极东之地的一片无尽虚空乱流区域。那里是多个古老纪元破灭后的残骸堆积之地，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各种危险的时空裂缝、法则风暴以及归墟漩涡。传说其中沉睡着许多上个纪元、甚至上上个纪元的遗迹和秘密，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凶险，寻常金仙都不敢轻易深入核心区域。”
凌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恢复清澈的月桂清露，轻轻呷了一口，感受着那清冽中带着淡淡桂花冷香的茶汤在舌尖化开，与刚才那演绎混沌的滋味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宁静韵味。他这悠闲品茗的姿态，与殿内凝重的气氛再次形成鲜明对比。
“星尘海……归墟之地……”凌云放下茶杯，指尖在白玉案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听起来，是个适合野餐……嗯，适合探险的地方。”
众仙：“……” 野餐？去星尘海那种绝地野餐？
羲和仙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又想开口嘲讽，但想到那杯混沌茶汤，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凌云仿佛没看到众人怪异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封禁具体位置，急不得。那些‘遗民’比我们更着急找到并打破它。我们只需守住关键节点，比如……六道轮回，比如，尚未被侵蚀的文明火种源地。它们主动跳出来，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去寻找，要省事得多。”
他目光转向崔府君：“轮回殿加强监察即可，若有异常，第一时间通知。那数据印记虽能污染灵魂，但混沌之力，亦可将其‘格式化’。”他又看向云霞元君，“瑶池照看好下界附属位面，必要时，可布下‘万象归元阵’，以混沌石为基，可暂时隔绝数据侵蚀。”
“混沌石？”云霞元君一怔，面露难色，“此物乃混沌本源凝结，极为罕见，我瑶池库存亦是不多……”
“无妨。”凌云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头我路过混沌海边缘时，随手捞几块给你。”
随手……捞几块？混沌海边缘？那可是连仙王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中的绝地！混沌石在其中也非寻常之物，需要莫大机缘才能寻到一块！在他口中，竟如同去河边捡几块鹅卵石一般轻松！
云霞元君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苦笑与躬身：“如此……多谢凌云仙尊。”
这一刻，再无人怀疑凌云拥有获取混沌石的能力。他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深不可测。
“至于太阳神宫……”凌云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羲和仙王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至阳至刚，攻坚破障确有一番用处。届时正面强攻，吸引火力，倒是个不错的肉……嗯，先锋选择。”
羲和仙王脸色瞬间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太阳神宫何等尊崇，竟被安排去当吸引火力的靶子？但凌云安排得合情合理，他若反对，反倒显得畏战，只能咬牙忍下，心中对凌云的恶感更甚。
初步的应对策略，就在凌云这看似随意，实则直指关键的几句话中定了下来。没有激烈的争论，没有权力的博弈，只有他平淡的话语和绝对的实力带来的信服力。
正事谈毕，殿内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望舒仙子适时开口道：“凌云仙友远道而来，又助我广寒宫击退强敌，本宫已命人备下薄宴，还请仙友赏光，也让吾等略尽地主之谊。”
凌云对于美食向来是来者不拒，闻言点了点头：“有劳宫主费心。”
宴席设在朔月殿偏厅，虽不如正殿庄严，却更显精致。透过偏厅那以法力凝聚的透明穹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外界广寒仙宫的景象。无尽的宫阙楼阁掩映在朦胧的月华与清冷的桂树林中，偶尔有拖着流光溢彩尾羽的月宫仙禽飞过，清越的鸣叫声回荡在静谧的天地间。远处，还有巨大的月桂树虚影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宁静的气息。
【环境扫描：广寒仙宫核心区域，月华能量浓度峰值，空间稳定度极高，检测到多处古老阵法痕迹，疑似与太阴星本源共鸣。空气质量优，灵气活性化程度：顶级。建议：可适当进行能量汲取，优化宿主体内混沌循环。】系统的提示音在凌云脑海中响起。
“嗯，风景不错，适合饭后散步。”凌云一边欣赏着窗外的仙宫胜景，一边在心中回应系统，“能量汲取就算了，免得把这月亮吸得黯淡无光，吓到小朋友。”
【指令确认。转为记录模式，丰富“仙界风物志”数据库。】
仙娥们如穿花蝴蝶般奉上一道道珍馐美馔。大多是以月桂、玉兔、寒潭灵鱼、月华凝露等广寒宫特产精心烹制而成，造型雅致，灵气盎然。其中一道“冰魄玉兔糕”，更是以寒玉为盘，糕点晶莹剔透，内里仿佛封印着一只栩栩如生、正在捣药的小玉兔，道韵流转，令人不忍下箸。
凌云却毫无心理负担，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只觉口感清甜弹糯，一股精纯的太阴寒气与生命精气瞬间化开，滋养着四肢百骸，味道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不错，甜而不腻，冰爽可口。”凌云点头称赞，又连续品尝了其他几道菜肴，诸如“广寒醉仙虾”、“月影琉璃羹”等，皆是色香味俱全，且蕴含的灵气对寻常仙人裨益极大。虽然对他而言，这点灵气聊胜于无，但重在口味新奇。
他这边大快朵颐，浑然不顾及仙家仪态，倒是让一旁作陪的几位广寒宫长老看得有些愕然，随即又露出些许笑意，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的仙尊，在饮食之上，倒是颇为“真性情”。
苏月浅安静地坐在凌云下首，偶尔为他介绍几句菜肴的来历与特色，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幽夜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殿外，似乎在警惕着什么。赤燎则对仙酿更感兴趣，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玉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脸上泛起满足的红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直沉默寡言的轮回殿崔府君，忽然放下酒杯，看向凌云，沉吟道：“凌云道友，你方才提及，混沌之力可‘格式化’那数据印记。老夫有一不情之请，我轮回殿近日收容了数名自下界飞升、却沾染了数据印记的魂魄，虽以轮回之力镇压，却无法根除，反而有侵蚀加深的迹象。不知道友可否……出手一试？”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这既是求助，某种意义上，也是一次对凌云所言混沌之力实际效果的检验。
凌云正将一筷子的“桂香灵笋”送入口中，闻言咀嚼了几下，慢条斯理地咽下，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月桂仙酿，这才擦了擦嘴角，淡然道：“可。饭后便去看看吧。”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崔府君微微一愣，随即起身郑重一礼：“老夫代那几位苦主，多谢道友！”
宴席结束后，一行人移步至广寒宫专门用来安置重要客人的“揽月轩”。不久，崔府君便亲自带着一面散发着幽幽乌光、表面有无数细密符文流转的黑色小幡前来。
“此乃‘引魂幡’投影，那几名沾染印记的魂魄便暂存于此。”崔府君解释道，神色凝重，“道友小心，那数据印记侵蚀性极强，且会模仿魂魄波动，难以分辨。”
凌云点了点头，示意崔府君可以开始了。
崔府君掐动法诀，引魂幡乌光一闪，三道虚幻、面色痛苦、周身缠绕着丝丝缕缕诡异蓝色流光的人形魂魄便被释放出来。那蓝色流光如同活物，不断试图钻入魂魄深处，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试图解析、同化周围环境的冰冷波动。
望舒仙子、羲和仙王等人皆凝神观看，想亲眼见证混沌之力如何应对这令他们都感到棘手的力量。
凌云只是随意地瞥了三道魂魄一眼，甚至没有起身。他再次伸出食指，一缕比之前在殿内演示时更细微，却似乎更加凝练纯粹的混沌之气浮现。
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动作，只是对着那三道魂魄，以及它们身上缠绕的蓝色数据流光，轻轻一弹。
咻！
那缕混沌之气离指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三，精准地没入三道魂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
在所有人的神识感知中，那原本顽固异常、不断侵蚀魂魄本源的蓝色数据流光，在接触到混沌之气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无数线路断裂的“滋滋”声。那些蓝色流光剧烈地扭曲、挣扎，试图重组、反击，但在混沌之气那包容一切、又瓦解一切的特性面前，所有的结构都在瞬间被破坏、打乱、归于最基础的能量粒子，然后被混沌之气悄无声息地吞噬、同化。
不过眨眼之间，三道魂魄身上那令人头疼的数据印记，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而那三道魂魄脸上的痛苦之色也迅速褪去，变得安详平和，虽然依旧虚弱，但本源已然稳固，不再有被侵蚀之虞。
整个净化过程，快、准、狠，且举重若轻。
崔府君瞪大了眼睛，看着引魂幡中恢复正常的魂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激动之色：“这……这就解决了？如此轻松？！”
他尝试了多种方法，甚至联合几位判官动用轮回秘法，都只能勉强压制，无法根除。而在凌云手下，竟如拂去尘埃般简单！
羲和仙王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凌云态度而产生的轻视，彻底烟消云散。他自问，即便他全力催动太阳真火灼烧，或许也能强行炼化那数据印记，但绝对无法保证不伤及魂魄本源，更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
这凌云，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凌云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崔府君道：“印记已除，好生温养其魂，送入轮回即可。”
【目标“异常数据印记”已解析，结构稳定性：低，对混沌因子抗性：极低。威胁等级下调。数据库已更新。】系统的汇报适时响起。
“嗯，看来味道不怎么样，连当调味料的资格都没有。”凌云在心中随意地评价道。
解决了轮回殿的难题，凌云在众人心中的分量无疑又重了几分。望舒仙子当即表示，广寒宫将全力支持凌云接下来的任何行动，并开放宫内所有古籍秘典，供其查阅关于星尘海及堕纪元的记载。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已了，准备各自散去休息时，一直安静待在凌云身后的赤燎，忽然抽了抽小鼻子，扯了扯凌云的衣角，脆生生地道：“主人，我闻到……那边，好像有好吃的！”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指向了广寒宫深处，那片最为朦胧、被最浓郁月华笼罩的区域，那里，似乎屹立着一棵真正贯通天地的、巨大无比的月桂树本体虚影。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苏月浅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仙尊，赤燎姑娘所指，乃是我广寒宫禁地，‘月桂神树’所在的核心区域。神树乃太阴星本源所化，关系重大，平日除了宫主与几位守护长老，无人可近。”
赤燎却不管这些，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凌云，小脸上满是渴望：“主人，真的好香啊！比刚才那些点心香多了！”
凌云摸了摸下巴，看向望舒仙子，脸上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笑容：“哦？月桂神树？听闻神树之花乃是仙界至宝，泡茶酿酒皆是绝品……不知，本座是否有幸，能讨要几朵，尝尝鲜？”
望舒仙子朦胧在月辉下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讨要……月桂神树之花？尝尝鲜？
这位仙尊，还真是……从不按常理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