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通道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陈腐的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月华琉璃盏同源的纯净气息,只是这气息极其微弱,被更浓郁的寂灭死气所压制。
林晏掌心传来的剧痛不断提醒着他刚才的冒险,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
腕间青符传来的、与地下深处共鸣的悸动,以及丹田内苏辞魂引的呼应,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驱使着他不断向下。
沐云紧随其后,手中凝聚着一团柔和的月华之光,既作照明,也小心戒备。
通道两旁的墙壁上,开始出现更多清晰的刻痕。
那些古老的月华符号与壁画连贯起来,讲述着一个更加完整的故事:
一个古老的族群(疑似灵祈族先民)供奉着一盏圣灯(月华琉璃盏的雏形?),灯盏散发光辉,庇护一方,安抚魂魄。然而,某日,天外坠下一道蕴含极致“寂灭”本源的幽光(寂灭魂冢的源头?),污染了圣灯,使其光芒转为暗红。族群陷入内乱,一部分人坚守纯净信仰,另一部分则堕落,开始崇拜那被污染的圣灯,汲取寂灭之力。最终,一场大战爆发,圣地沉入地底,被封印……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的画面是沉入地底的废墟,以及一点在废墟中艰难闪烁的月牙光芒。
“这里……难道是我族失落的一处上古圣地?”沐云看着壁画,声音带着震撼与难以置信。
族中典籍只有零星记载,从未想过能在蜀州城下找到确切的遗迹。
林晏心中同样波澜起伏。
灵祈族、月华琉璃盏、寂灭本源……这些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巨大阴谋。
燃魂阁在此地的经营,绝非偶然,他们很可能就是找到了这处被污染沉没的圣地,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蜀州城,以全城生灵为祭,试图彻底掌控那被污染的古契源符和寂灭力量!
而苏辞……她母亲灵素小姐当年追寻失落圣物至此,是否也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她的遇害,与此地必然有着直接关联!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
洞窟的穹顶高悬,隐约有微光透下,似乎是通往地面的天然裂隙。
而洞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宏伟轮廓的古老宫殿!
宫殿的风格与壁画中描绘的圣地建筑如出一辙,只是大部分都已坍塌,被岁月的尘埃覆盖。
然而,在宫殿最中央的主殿位置,却散发出两股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融的庞大能量波动!
一股,是精纯、温和、蕴含着无尽生机的七彩光芒——生灵之泉!
它被禁锢在一个巨大的、刻满了暗红符文的石臼之中,泉水涌动,却无法溢出,磅礴的生机被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七彩的光带,汇向主殿深处。
另一股,则是阴冷、死寂、带着吞噬一切意味的暗红与幽绿交织的光芒!
那光芒的源头,赫然是主殿中央,悬浮在半空中的——两盏灯!
左边一盏,样式古朴,通体由一种暗沉如血的晶石打造,灯盏中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散发出与寂灭魂冢同源的恐怖气息——正是蜀州刺史府那盏人皮灯笼的本体!
此刻,它不再需要人皮灯罩,其本体暴露在外,灯壁上那道完整而复杂的、被污染的古契源符如同活物般蠕动,疯狂汲取着从生灵之泉抽来的生机,以及从整个蜀州城汇聚而来的魂魄怨力!
而右边一盏,则让林晏目眦欲裂,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是一盏完全由惨白纸扎而成的灯盏!
灯盏的形态,依稀是一个蜷缩的、双手抱膝的女子形象——苏辞的形象!
纸灯盏的“灯芯”位置,一点微弱的、属于苏辞本源的银色灵光正在剧烈闪烁、挣扎,却被无数灰白色的寂灭丝线死死缠绕、封印,如同被蛛网困住的萤火!
这盏纸灯,正在不断剥离、抽取着苏辞的本源灵识!
双灯并立!
一盏以古契源符为核心,汲取全城之力。
一盏以苏辞残魂为灯芯,剥离其本源。
两盏灯之间,由无数暗红色的能量管道相连,气息交融,仿佛一个整体的阴阳两极!
它们悬浮在一个巨大的、刻满了扭曲符文的祭坛之上,祭坛周围,盘坐着八名身着暗金纹路袍服的燃魂阁长老,气息晦涩深沉,至少都是金丹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元婴门槛!
他们正全力维持着这个诡异的仪式。
而在祭坛正前方,一个身着刺史官服、面容枯槁却眼神狂热的的身影,正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这双灯的力量——正是蜀州刺史!他周身魂力澎湃,已然达到了金丹巅峰,并且还在不断提升!
“他们在用苏辞的本源和生灵之泉的力量,滋养并平衡那被污染的古契源符!”沐雨长老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愤怒与凝重,在林晏脑海中响起(她似乎通过某种秘法,在远处感应到了这里的景象),“这是……‘双生魂灯’的终极形态!以‘阴契’(苏辞)为引,以‘阳契’(你)为钥,以生灵之泉为薪,点燃被污染的古契源符,彻底打开寂灭之门,接引魂冢本源降临现世!”
林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终于明白了!
燃魂阁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打开寂灭魂冢,而是要利用这双生魂灯仪式,将魂冢的本源寂灭力量,直接接引到蜀州城,降临到这处上古沉没的圣地!
届时,整个蜀州,乃至更广阔的区域,都将化为新的寂灭地狱!
而苏辞,就是这仪式中至关重要的“阴契”载体,她的本源灵识,正在被一点点磨灭,作为点燃那盏恐怖灯笼的“灯油”!
“苏辞——!”
林晏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睚眦欲裂。他看到那纸灯盏中,苏辞那点微弱的银色灵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她的痛苦与挣扎透过魂引清晰地传递过来,如同万刃剜心!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从藏身的断壁后冲出,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座祭坛!
“拦住他!”祭坛上的刺史第一时间发现了林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
盘坐的八名燃魂阁长老中,立刻有两人睁开双眼,身形如鬼魅般闪出,一左一右,携带着滔天的魂火与寂灭死光,封死了林晏的前路!这两人,赫然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滚开!”林晏怒吼,体内那粒本源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青木源灯的生机,沐月心法的月华,以及腕间青符被引动的那一丝规则之力,再次交融,化作一道混沌色的光柱,悍然轰向其中一人!
然而,金丹后期与筑基期的差距,如同天堑!
那燃魂阁长老只是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暗红指芒便轻易击碎了林晏的拼死一击,余波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
林晏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而出,胸口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回去,重重砸在残破的殿柱上,滚落在地。
实力的绝对碾压!
“林大哥!”沐云惊呼,想要冲过来,却被另一名金丹长老随手一挥,一道魂力墙壁便将她死死挡住,无法逾越。
林晏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得浑身骨骼如同散架,五脏六腑移位,魂伤再次爆发,眼前阵阵发黑。
力量……他需要力量!
足以打破眼前绝境的力量!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祭坛上那盏代表着苏辞的纸灯,以及旁边被禁锢的生灵之泉。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绝望吞噬的瞬间——
那盏纸灯中,苏辞那点原本黯淡的银色灵光,仿佛感受到了林晏濒死的危机与不屈的意志,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璀璨到极致的光芒!
与此同时,林晏腕间的青符印记,与他丹田内苏辞的魂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强烈共鸣!
一个清晰的、带着决绝与无尽温柔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告别,直接烙印在林晏的灵魂深处:
“林晏……用我……点燃你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