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年前那个心脏搭桥手术,患者是位退休教师,手术中张启明把搭桥血管接反了,导致术后急性心梗。
他让麻醉师修改监护记录,把抢救时间往后推了两个小时,对外宣称是‘术后突发并发症’,家属不懂医,拿着赔偿款就走了。”
周棠顿了顿,指尖在器械盘上轻轻点着,婉娘继续说道“你当时作为公会观察员去瑞华交流调查,是不是在档案室见过那份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监护记录?
当时你有怀疑,只是你没证据,对吗?”
周棠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她确实见过那份记录,当时只觉得字迹潦草,却也没多想——现在想来,那些突兀的墨迹,分明是覆盖原有记录的痕迹。
周棠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最有意思的是七年前那个剖宫产手术………”。
婉娘倾身向前,深V领口的钻石胸针几乎要碰到周棠的白大褂。
“产妇是Rh阴性血,张启明为了省血费,手术前没准备够血,术中大出血时才紧急调血,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
孩子是保住了,但产妇却没下来手术台。
张启明对外说是‘产妇隐瞒血型史’,还让产科主任背了锅,那位主任现在还在社区医院坐诊,对吧?”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周棠心上。
因为那位产科主任是她的师姐,当年突然从瑞华辞职,她问了好几次,对方都只是哭,什么都不肯说。
原来……是这样。周棠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婉娘直起身,重新盘好头发,珍珠发簪插进发丝的瞬间,她的气质又变回了那个优雅而危险的混血美人………。
“我想说的是,“有些人表面上光鲜靓丽,底下全是烂肉。”
可这些烂肉是需要证据才能挖出来,你没有,不是吗?
就像现在,他拿着伪造的证据把你钉在耻辱柱上,你却连医管局的门都进不去………。
你的仁心在网上被网暴,你的同行在背后议论你,你的医院快要被银行收走了……。
而张启明正坐在他的院长办公室里,穿着高定西服,喝着高档红酒,在跟投资商谈下一轮融资。”
婉娘的话一句句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周棠最痛的地方。
周棠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能帮我什么?”
婉娘笑了,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像颗滴落在雪上的血珠,美得惊心动魄。
“我能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那个阑尾炎患者的尸检报告原件,上面有被瑞华销毁的感染灶照片………。
还有张启明给心脏搭桥手术麻醉师的封口费转账记录,是从他情人的账户转过去的;
还有剖宫产手术那天的血库调度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张院长指示,暂缓备血”主要她顿了顿,语气里的诱惑几乎要凝成实质,
“甚至,我还能给你,张启明他和医管局副局长在会所里谈‘合作’的录音,里面有他们怎么算计仁心、怎么分配医保资金的全部内容。”
周棠的心跳得像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这些证据,任何一个都能让张启明身败名裂。
可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死死盯着婉娘,试图从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漩涡。
婉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抬手,白色外套的袖子滑上去,露出手臂上精致的蛇形手镯,鳞片纹路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
随着婉娘手腕的转动,手术室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
凭空泛起一道光门,像被手术刀划开的空间裂缝,里面流淌着细碎的光点,时而像跳动的心脏,时而像闪跑烁的手术刀。
“跟我来,”婉娘站起身,礼服的开叉随着动作裂开,露出整条白皙的大长腿,裙摆下的红底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哒…咔…哒…,像踩在周棠那心尖上,“这里有你要的答案,也能让你做想做的事。”
周棠犹豫着,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手机屏幕还亮着,秦正明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赫然在目:“银行说再还不上贷款,下周法院就申请查封医院了。”
她看着那道光门,里面的光点明明灭灭,像无数双患者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和绝望。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婉娘开口问道:不是吗?
“去哪里?”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一个能让天平重新平衡的地方。”
婉娘走进光门,黑色礼服的裙摆被气流掀起,像只展翅的黑蝶,“来不来,随你。”
周棠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桌上的笔记本,封面上那个小小的太阳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她闭上眼睛,想起王教授退休时说的话:“小周,医生的战场不止在手术台,有的时候,为了守住良心,你得做些你不想做的那些事。”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里只剩下决绝。她举起那沉重的双腿,跟着跨进了光门。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她像被推进了高速旋转的手术灯,天旋地转间,消毒水的味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种奇异的香气,像檀香混着铁锈,还有点淡淡的血腥。
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上,石板缝里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湿滑且冰冷。
两旁的建筑都是歪斜的,木质的窗棂像扭曲的骨骼,糊着的窗纸已经泛黄发黑,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布已经变成了深褐色,里面没有烛火,却泛着青幽幽的绿光,把路过的人影都染成了鬼气森森的青色。
街道上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两侧屋檐下悬着的铜镜,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把路面照得斑驳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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