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有剧毒,慎之。”
这六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沈清辞眼中,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猛地蹲下身捡起纸条,指尖冰凉。宴有剧毒?明日的宴席?是针对她?还是针对那位神秘的“贵客”?或者是……一石二鸟?这警告来自谁?是静玄师太的另一重安排?还是府内那个神秘的报信人?抑或是……敌人的试探?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涌,让她心乱如麻。她将纸条凑到灯焰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才勉强定下心神。不能慌!越是危急,越要冷静!
她仔细回想钱管家今日的话——“贵客对香料颇有研究,尤其喜爱奇花异草之香。姑娘若有什么独特的香草料,不妨用上。” 独特的香草料?这分明是暗示她使用那盆“迷心兰”!若她真用了,宴席上无论谁中毒,她都难逃干系!甚至,他们可能早已在别的食材中动了手脚,无论她用不用兰花,都可能栽赃给她!
好毒的计策!沈清辞后背渗出冷汗。但静玄师太早有预料,给了她“清心粉”,而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更让她确认了宴无好宴。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思考对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宴席必须应对,但更要自保,甚至……反击!她重新拿出静玄师太给的小册子和“清心粉”,就着灯火仔细研读起来,寻找那一线生机。
册子上记载,有些剧毒之物,若与特定性味平和、甚至有益的药材以特殊顺序、火候相遇,非但不会激发毒性,反而可能使其特性改变,甚至相克相抵,化险为夷。关键在于“引导”而非“对抗”。
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在她脑中成型。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如同往常一样,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准备药膳。老夫人今日精神似乎又不济,昏昏沉沉的。沈清辞伺候她用了些清淡的粥品,暗中将“清心粉”的分量稍稍加重了些。
从福寿堂出来,她直接去了大厨房。今日的厨房比往日更加忙碌,各种珍稀食材堆积如山,胡大厨指挥得团团转,见到沈清辞,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姑娘来了?夫人吩咐了,今日宴席的药膳部分,全凭姑娘做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沈清辞只当没听出来,谦和地笑道:“有劳胡大娘。清辞需先看看食材,再定菜单。”她开始在食材区仔细挑选,看似寻常,实则暗中留意哪些食材可能被动过手脚。
她最终选定了天麻、党参、枸杞、山药、茯苓等几味药性温和、不易出错的药材,主菜则定了一品“天麻党参炖乳鸽”,一味“茯苓山药糕”,一道“枸杞菊花鱼圆汤”,都是常见药膳。她特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那“迷心兰”香气相冲或相合的食材。
“姑娘就做这些?”胡大厨似乎有些失望,“听说贵客好香,不用些特别的香草提味?”
沈清辞一脸坦然:“药膳之道,重在温和滋补,香草之气过于辛窜,恐与药性相冲,反为不美。这几道虽寻常,但火候到位,最是稳妥。”
胡大厨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沈清辞开始处理食材,动作不紧不慢,却暗中留意着每一个环节。她发现,送来的乳鸽格外肥嫩,但眼神略显呆滞;茯苓粉颜色过于白皙。她心中冷笑,果然做了手脚!她不动声色,在处理乳鸽时,用银簪暗暗刺探几个穴位,又借清洗之名,将茯苓粉用细纱布过滤了好几次。
午时前后,钱管家亲自来厨房巡视了一圈,看到沈清辞准备的菜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笑道:“姑娘准备的真是精细,看着就清淡养生。想必贵客定会满意。”
沈清辞福了一礼:“管家过奖了,分内之事。”
钱管家目光扫过灶台,状似无意地问:“咦,姑娘没备些特别的香草料?比如……老夫人房里那种兰草,香气清幽,或许正合贵客口味?”
来了!沈清辞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管家有所不知,那兰草香气虽好,但其性微寒,与今日这几味温补的药材药性相左,恐对贵客和老夫人玉体不利,清辞不敢妄用。”
钱管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哈哈一笑:“姑娘考虑得周到,是钱某外行了。你忙,你忙。”说完,背着手走了。
沈清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心捏了一把汗。第一步,算是挡回去了。但真正的考验,在烹制过程和后期的“加料”上。
她稳住心神,开始专注烹饪。炖乳鸽时,她刻意将静玄师太给的“清心粉”,混入天麻、党参等药材中,一同放入砂锅,文火慢炖。按照册子上的理论,这“清心粉”药性平和,若与寻常补药同炖,只会增强安神之效;但若与某些阴寒毒素相遇,则可能产生微妙的中和反应。她在赌!
制作茯苓糕时,她将那袋可能被动过手脚的茯苓粉,只用了一半,另一半用了自己带来的、绝对干净的存货混合。鱼圆汤更是简单,只取新鲜鱼肉制茸,加入枸杞菊花,清汤寡水,最难做手脚。
整个下午,她都守在灶台边,寸步不离,亲自掌控火候,不让任何人靠近她那几口锅。胡大厨和几个厨娘几次想凑近“学艺”或“帮忙”,都被她以“独家秘方,火候关键”为由婉拒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傍晚时分,宴席的菜品陆续开始装盘送出。沈清辞的药膳作为压轴,也即将完成。就在这时,林夫人带着贴身丫鬟来到了厨房。
“沈姑娘,辛苦了一下午,菜品准备得如何了?”林夫人笑容温婉,目光却快速扫过灶台。
“回夫人,都已准备妥当,只等装盘了。”沈清辞恭敬答道。
林夫人走近,看着砂锅里香气四溢的炖乳鸽,赞道:“真香!姑娘费心了。”她说着,手腕一翻,指尖似乎捏着一点细微的粉末,作势要尝尝咸淡,勺子就要伸进锅里!
沈清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林夫人要亲自下毒?还是试探?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辞忽然“哎呀”一声,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林夫人拿着勺子的手腕!
“哐当!”小勺掉在地上。
“夫人恕罪!清辞该死!”沈清辞连忙扶住灶台,脸色煞白地请罪。
林夫人手腕被撞,指尖的粉末已然不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掩饰过去,扶住沈清辞,笑道:“无妨,无妨,是我不小心。姑娘没扭着吧?”
“没有没有,谢夫人关心。”沈清辞惊魂未定。
“既然好了,就快些装盘吧,贵客快到了。”林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厨房。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好险!刚才那一下,是巧合,还是林夫人真的想下毒?她已不敢确定这府中任何人的立场了。
她定定神,亲自将药膳仔细装盘,每一道都检查再三,然后由丫鬟端去宴会厅。她作为厨娘,本无资格入席,便以收拾厨房为由留了下来。
厨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靠在灶台边,感觉浑身虚脱。宴席已经开始,风暴即将来临。她不知道自己的药膳能否起作用,不知道那“剧毒”会以何种方式爆发,更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厨房虚掩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那个传话的小丫鬟!她飞快地塞给沈清辞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片,低声道:“前院宴席,钱管家离席片刻,往……往老夫人院子方向去了!”说完,不等沈清辞反应,便缩回头,消失不见了。
沈清辞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个字:“兰!”
钱管家在宴席中途离席,去了福寿堂?他要对兰花做什么?还是要对老夫人做什么?宴席的“剧毒”是否与此有关?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不能再等了!她必须去福寿堂看看!可是,以什么理由离开厨房?擅离职守,更是大罪!
正当她焦急万分时,前院宴会厅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杯盘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有人惊恐地尖叫道:“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