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镇南王府 (临时帅府)
段无咎并未在华丽舒适的东宫,而是在大理皇宫更为肃穆的“演武堂”处理军务。堂内烛火通明,巨大的边境沙盘占据了中心位置。他刚刚审阅完枢机院呈报的关于赤蝎峒异动及洛十九甲胄进度的密报,木婉清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修罗刀横于膝前,闭目养神,灵觉却笼罩着整个府邸。
“殿下,”一名枢机院主事躬身禀报,“这是枢机使拟定的第一批边境驻防调整及物资调配方略,涉及二十七座军寨、五处大型粮仓、三条主要辎重通道,请殿下过目用印。” 厚厚一叠文书放在案上。
段无咎没有立刻翻看,目光落在沙盘上百蛮山区域,那里已被王语嫣用星辉标记为“高危”。 “语嫣处置赤蝎峒的方案,孤准了。告诉天龙影卫,放手去做,不必有顾忌。敢通敌者,杀无赦。”他声音平淡,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他拿起玉玺,在枢机院呈报的方略上郑重盖下印信。“按此执行,不得延误。另,传令洛十九,甲胄完成之日,便是铁浮屠开拔之时!目标——剑川!那里是吐蕃方向入境的咽喉!”
“遵命!”主事领命而去。
段无咎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沿着蜿蜒的边境线缓缓划过。北地烽火连天,宋廷大厦将倾,大理这西南一隅,已成金国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对太子收拢兵权、重用“女流”和“旁门左道”的非议,边境蛮族的蠢蠢欲动,还有那深藏于灵鹫宫冰谷之下、悬而未决的“九幽噬魂令”阴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初生的“天龙军”头顶。
“风雨欲来啊……”他低声自语,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惧意,只有磐石般的坚定与一丝冰冷的战意。他需要时间,让铁浮屠彻底成型,让万蛊营编织完他们的死亡之网,让枢机院的推演覆盖边境每一寸土地。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让任何来犯之敌,都在这南疆的崇山峻岭和天龙军的铁血锋芒下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 “报——!八百里加急!中原密报!” 一名风尘仆仆、背插三根染血赤翎的信使,被侍卫几乎是架着冲进了演武堂!信使扑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捧上一个密封的铜管,嘶声喊道: “殿下!汴……汴梁城……破了!二帝……被俘!靖康……靖康……”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演武堂内炸响!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亡国的确切消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传来,依旧让堂内所有人心神剧震!
段无咎猛地转身,一把抓过那染血的铜管!木婉清瞬间睁开双眼,修罗刀发出低沉的嗡鸣!王语嫣的身影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门口,显然也接到了通过星衍盘传递的紧急讯息,绝美的脸上充满了凝重与忧虑!
铜管被捏碎,一张浸透了血污、字迹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薄绢飘落。上面只有断断续续、却触目惊心的几行字: “腊月……城破……二帝北狩……嫔妃宗室……为奴……金银……掠尽……举城……皆哭……金兵……屠戮……惨绝……慎防……南下……”
靖康之耻!神州陆沉!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冰冷的怒焰,在段无咎胸中轰然升腾!他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王府厚厚的墙壁,看到了那中原大地上正在上演的血火炼狱!看到了金国铁骑在蹂躏了汴梁之后,那贪婪血腥的目光,必然已投向了这富庶而孤立的西南边陲!
演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信使粗重的喘息和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良久,段无咎冰冷彻骨、却又蕴含着焚天之怒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传令三军——” “备战等级——提至最高!” “天龙利爪——” “该出鞘饮血了!”
残阳如血,泼洒在襄阳城斑驳的墙体上,将那些刀劈斧凿、箭簇密布的伤痕染得愈发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气,还有尸体在冬日低温下缓慢腐败的甜腥。护城河早已被填平了大半,浑浊的泥水里浸泡着碎裂的云梯、残缺的兵刃和肿胀发白的尸骸。城头,象征大宋的赤红旗旌破败不堪,无力地垂着,唯有“吕”字将旗仍在猎猎作响,却也染满了黑红的血污。
守将吕文焕扶垛而立,这位以刚毅着称的老将,此刻眼窝深陷,铁甲下的身躯微微佝偂,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那里,金兵的营盘如同瘟疫般蔓延,一眼望不到边际!牛皮大帐层层叠叠,刁斗森严,更远处,巨大的攻城器械如同狰狞的巨兽蛰伏,投石机那粗壮的抛臂,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报——将军!北门箭楼火起!金狗的火油弹太凶猛,兄弟们死伤惨重,快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扑到吕文焕脚下。
“顶不住也要顶!调后备营上去!拆民房!用砖石!用尸体堵也得给我堵住缺口!”吕文焕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子。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青砖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绝望,如同襄阳城头终年不散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朝廷?汴梁陷落,二帝北狩,太师太保丞相们摇尾乞降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朝廷早已名存实亡!他们,是被彻底抛弃的孤军!
“将军!快看!”副将突然指着城外金营深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只见金营后方,烟尘陡然冲天而起!那烟尘并非攻城部队扬起的浮土,而是带着滚滚蹄声、如同一条狂暴的土龙,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金兵外围的营盘,悍然突入!烟尘最前方,一面玄底金纹的盘龙大旗迎风怒展,旗帜之下,一道玄甲身影一马当先,手中长槊挥舞如轮,所过之处,金兵如同被巨犁翻开的麦浪,人仰马翻,惨嚎一片!
紧跟在那玄甲身影之后的,是数百骑人马皆覆重铠的钢铁洪流!沉重的马蹄踏碎一切阻碍,丈二马槊每一次整齐的突刺,都带起一片血肉横飞的死亡扇面!正是洛十九率领的玄甲铁浮屠先锋!
在这钢铁洪流的两翼,如同鬼魅般飘忽闪烁的,是木婉清率领的灵鹫宫九天部精锐!她们身法诡异,剑光如雪,专挑金兵军官和传令兵下手,每一次精准的突袭,都让金兵局部的指挥陷入混乱!更远处,金营边缘的辎重堆放处,莫名燃起诡异的绿色火焰,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士兵毒发倒地的惨嚎——钟灵的万蛊营,已如跗骨之蛆,悄然渗入!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城头上死气沉沉的守军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吼!麻木的眼神重新燃起炽热的火焰!
“盘龙旗……是大理!是大理段氏的援兵!”吕文焕猛地挺直了腰背,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他死死抓住垛口,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砖石,“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到了!给老子杀!杀光城下的金狗!迎接大理的兄弟们入城!”
“杀——!!!” 绝境逢生的狂热瞬间点燃了整个襄阳城!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砸下,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竟奇迹般地稳固下来!
城外,段无咎一马当先,玄甲已被敌人的血浆浸透,如同浴血的魔神。他手中那柄由陨铁重铸、灌注了归墟金气的“定国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丈许长的惨白剑气,所向披靡!普通的金兵在他面前如同草芥,根本无人能挡其一合。他的目标极其明确——撕开一条直通襄阳城下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