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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苏真人垂眸静坐,神识却如无形的蛛丝,早已将何太叔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波动尽数捕捉。

他看到对方那故作镇定的眉峰下,眼角难以自抑地跳了一下;那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弛,泄出一丝犹豫的气息。

“成了。”木苏真人心头暗笑,这笑意在他道心深处漾开,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古井无波的慈悲与淡然。他深知,钓鱼要伺机,劝人要趁热。此刻,正是火候。

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不疾不徐地执起灵玉茶壶,一道氤氲着纯净灵气的碧色茶汤稳稳注入何太叔面前的杯中,香气沁人心脾。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缓缓开口,声音如暖玉生烟:

“如何?何道友。”

他稍作停顿,留给对方消化这片刻宁静的时间,才继续道:“道友初凝金丹,龙虎交汇,实乃可喜可贺。然金丹初成,犹如幼芽破土,最需并非急风骤雨,而是一方沃土,一段静默生长的光阴。”

他伸手指向那笼罩在朦胧灵光中的深海堡垒防护大阵,“此地,便是道友眼下最理想的‘洞天’。灵气充裕,阵法森严,外海虽险,堡垒内却稳如泰山。于此潜心修炼,巩固境界,提升实力,岂不快哉?”

话语如春风,拂过何太叔的心田。见其意动,木苏真人话锋微转,语气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提醒:

“反之,若此时贸然离开堡垒,道友欲往何方?返回大陆么?”

他轻轻摇头,似在为何太叔设想那并不乐观的前路,“大陆之上,世家盘根错节,宗派门阀林立。道友一介新晋金丹,无根无萍,置身于那纷繁复杂的漩涡之中,恐是步步维艰,再难有片刻清修。”

他身体微微前倾,最后一句,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精准地敲打在何太叔最深的隐忧之上:

“况且,大陆灵脉资源多有定数,争抢激烈,哪及得上这茫茫外海,看似凶险,实则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机缘与灵石,任我辈修士取用?那里,可真不是金丹初成者的好去处啊。”

“机缘”、“灵石”、“并非好去处”——这几个词,如同最后一记定音的神锤。

何太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大陆宗门内可能的倾轧与冷漠,对比深海堡垒周围虽险恶却充满无限可能的外海,以及眼前这位真人递出的橄榄枝。他眼中最后一丝游移不定的光芒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静。

......

没错,留在深海堡垒。

这个念头在何太叔脑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外海的凶险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呼啸;但此地的好处也同样赤裸直接——修炼资源够劲,也够丰富。

这是一种野蛮而纯粹的富饶,散落在危机四伏的海沟与秘境之中,等待着强者去攫取。

这与大陆是何等不同!大陆之上,灵山秀水早已被瓜分殆尽,秩序井然得令人窒息。但凡有一处灵脉孕育,一株奇珍现世,立刻便会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

不是被根基深厚的名门大派划为禁脔,就是被盘根错节的世家出手豪夺。

他何太叔一介散修,无依无靠,凭借系统和九死一生的拼搏才侥幸结丹。

纵使成就金丹,在那张由人情与势力织就的巨网中,又能如何?至多不过是跟在那些宗门世家的队伍后面,捡拾一些他们指缝间漏下的残羹冷炙,能喝上一口热汤已是万幸。

“若我道心已倦,只求逍遥数百年,这般选择倒也安稳……”何太叔在心中无声自语。

但下一刻,一道深埋心底的身影悄然浮现,那是他已故亲人的殷切目光,是支撑他走过无数艰难岁月的执念。不,绝不能止步于此!

金丹不是终点,仅仅是叩问长生大道的起点。他需要更多的资源,更快的速度,去冲击那虚无缥缈的元婴之境!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份无法割舍的承诺。

想到这里,他心中最后一丝彷徨被彻底斩断。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转向一直静候一旁的木苏真人,郑重地抱拳一礼,声音沉稳有力:

“有劳木苏道友,为我介绍起这些仙山洞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空中那幅巨大的图卷,补充道,“不知哪一个,比较好?”

木苏真人闻听此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如同盛开了一朵摇曳的雏菊,每一道褶子里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好说,好说!何道友果然是明悟之人,大道可期,大道可期啊!”

他热情地上前,竟直接拉住了何太叔的手腕,那份亲热劲儿丝毫不似作假。

“来来来,且让我为你细细分说。此乃我深海堡垒独有的‘瀚海灵屿图’,其上光影变幻之处,皆是可供选择的洞天福地!”

说着,他便引着何太叔,将目光投向悬浮于空中的那幅巨大图画。只见图上水波流转,星光点点,一座座笼罩在灵雾中的仙山灵峰、宫殿虚影沉浮不定。

只见木苏真人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拂,指尖灵光微绽,点向画卷中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峦。

“何道友请看此峰,”他声音温润,引人入胜,“此山名曰‘小壶山’。你看它山势圆融,腹地饱满,峰顶微微内收,恰似一枚天然形成的玉壶,故而得名。”

何太叔循着指引望去,果然见那地图光影勾勒出的山体,形神兼备,宛如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他微微颔首,却未置可否,目光中更多是审慎的衡量,而非对奇景的赞叹。

木苏真人观其神色,心下了然,随即指尖轻移,灵光流转间,画卷景象随之变幻,定格在另一座披着绚烂霞光的山峰上。

“道友若觉方才那座过于朴拙,不妨看看这座‘半霞峰’。”

他语调扬起,带着几分吟咏的意味,“此峰妙处,在于天时!每至黄昏,流火晚霞便如九天织锦,恰好漫过半边山峦,云蒸霞蔚,金光潋滟,实乃不可多得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若道友是位雅士,选此峰定不辜负。”

何太叔凝目看去,那山峰本身灵气似乎并无特别,所谓霞光,不过是外象点缀。他心中暗道:“霞光虽美,终是外物,于修行悟道有何实质助益?莫非这木苏真人以为我是那等贪恋风月的庸人?”

见他面色平静如水,眼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木苏真人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淡了一分,心知此峰不合对方心意。

他袖中手指微动,画卷再次流转,一座更为高峻、山腰缠绕着厚重云带的奇峰显现出来。

“那……这一座‘栖云岭’如何?”

木苏真人声音依旧热情,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悠然,“此峰高耸,直插云海,因其地势独特,天地灵气所聚的云霭常年萦绕山间,居住于此,如居云端,平添几分仙气。”

何太叔闻言,只是略一颔首,连“尚可”都未曾出口。这“栖云岭”听起来虽比那华而不实的半霞峰好些,但“仙气”飘渺,终究不如实实在在的灵脉之源让他动心。

木苏真人见状,心下已是明了,这位何道友是个不见真佛不烧香的实在人。他不再卖弄风雅,指尖灵光变得凝实,迅速引向画卷中另一座苍翠欲滴、松林如海的山峰,语气也务实了许多:

“道友,请看这座‘听松峰’。”他直接点明关键,“此山并非以形、以色取胜,而是重在其实!满山所植,非是凡木,皆是能汇聚灵气的‘灵松’。山风过处,松涛阵阵,那声响非是俗音,能安神静心,于入定冥想大有裨益,故名‘听松’。”

随后,木苏真人又强打着精神,接连指点了几处仙家洞府。

“此乃‘停云岫’,山间时有祥云驻留,灵气沉凝,最宜温养丹元。”

“那边是‘竹响坡’,遍植凤尾灵竹,风过竹林,自成清音,有洗涤心尘之效。”

何太叔凝神细观,这两处洞府确有其独到之处,让他心神微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而,他内心深处总觉仍差了一线——或是格局稍显逼仄,或是灵机不够纯粹。余下的那些,更是平平无奇,难入他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画卷起始处的那座“小壶山”。其形圆融,其意内敛,不张扬,不浮华,恰似他这一生追求的道——于平凡中见真淳,于方寸内蕴乾坤。

比较之下,此峰最合他坚忍务实的心性。

心意既定,他扭头正欲开口,却恰好撞见木苏真人未来得及掩饰的目光——那老者正微微蹙眉,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交织着诧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未曾料到这位新晋金丹竟如此挑剔难缠。

何太叔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心中那最后一点权衡也随之烟消云散。

“木苏道友,”他声音平稳,斩钉截铁,“在下思虑已毕,就选这‘小壶山’作为道场。”

“好!”

木苏真人闻听此言,犹如久旱逢甘霖,脸上所有郁结瞬间化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袖中一摸,便取出一枚造型古拙、色如玄铁令牌,其上正刻着“小壶”二字云纹。

“此乃小壶山禁制令牌,道友收好!”

说着,他竟迫不及待地抓起何太叔的手,将那枚尚带一丝温润灵气的令牌重重按入其掌心。

“得此令,便可完全掌控山中阵法。阵法一经激发,玄妙无穷,若非令牌认可之人擅自靠近,必引动其中杀招,神形俱灭亦有可能!”

他语速极快,带着交割重任的郑重,“道友尽可高枕无忧,于此间静修。”

交割既毕,木苏真人似生怕他反悔,立刻拱手道:“既然道友已然选定,老夫这便告辞,需立刻前往流云殿为道友登记造册,录入名籍!”

话音未落,他已是轻挥袍袖,空中那幅巨大的瀚海灵屿图应声收拢,光华内敛,瞬息间化作一卷普通画轴大小,“嗖”地一声飞回他袖中。

不待何太叔再言,木苏真人已化作一道遁光,匆匆离去,消失在大殿门口。

何太叔独立殿中,低头看向手中那枚沉甸甸的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山川权柄,心中终于涌起一股安定之感。

也不多言,只是拱手还礼,目送那道遁光消失在殿外廊柱之间。随即,他转身踏出这座恢弘却空旷的宫殿。

殿外天光豁然开朗。他心念微动,一道金色流光自背后黑匣跃出,悬停于身前,正是他那柄本命飞剑。何太叔一步踏上,剑身微沉,随即化作一道金虹,载着他破空而去。

飞行途中,他取出那枚玄铁令牌,不敢怠慢,当即分出一缕精纯的神识,缓缓刻印其中。

令牌微微一颤,表面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下一刻,它便如同认主的灵雀,自行调整方向,牵引着何太叔向前飞去。

他紧随令牌指引,一路风驰电掣。这一飞,便是足足三个多时辰,下方景物从繁华的堡垒核心区域,逐渐变为人迹罕至、灵气愈发浓郁的山峦水域。

直至令牌光华渐缓,他才按下剑光,悬停于空。

举目望去,眼前景象与那画卷中所见一般无二——一片坦荡平原之上,一座形似玉壶的山峰孤峭而立,壶身圆润,壶嘴微扬,静静地汲取着天地灵韵。“小壶山……”何太叔喃喃自语,心中升起一股“便是此处”的笃定。

他手持令牌,降下剑光,直落向壶山之巅。就在他接近的瞬间,山体周围虚空泛起阵阵无形涟漪,一道柔和的缺口悄然打开,仿佛在无声地迎接它的新主人。何太叔身形一闪,便已穿过阵法,进入内部。

方一进入,便闻水声轰鸣。只见壶嘴处,一道白练般的瀑布奔涌而出,飞珠溅玉,垂落山下,蔚为壮观。何太叔心念一动,索性御剑直入壶嘴,逆着水汽向内探去。

穿过水帘,眼前豁然开朗!这山腹之内,竟是别有洞天。显然曾有前辈修士在此隐居,内部早已被精心开凿改造。

中央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灵光点点,其源头正是那壶底。四周是环绕湖泊的肥沃土地,绿意盎然,各种灵植虽不算名贵,却生机勃勃地自由生长,为这方小天地平添了无数野趣。

何太叔落于湖畔平地,环视这未来道场,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满意神色。此处只需稍作布置,便是绝佳的清修之所。

“是时候搬过来了。”他心中定计,不再停留。身形再次腾空,自壶口飞出,化作金虹,径直朝着外事堂驻地的原洞府方向飞去——一些琐碎的交接事宜,还需处理。

剑光迅疾,不过多时,他便已回到外事堂仙山,远远望见自己那处临时洞府。

然而,尚未接近,他眉头便是一皱。只见洞府门外,不知为何,竟乌泱泱地聚集了大量的修士,人头攒动,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