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她身上那炽烈如焰的红衣褪去,化作一片静谧深沉的蓝色。
通天见她平静下来,才淡淡开口:“龙睽,过来。”
蓝衣龙睽轻轻点头,脚步轻缓地走向他身旁。
结界随之消散。
此时,兰浴枝突然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襟暄、蓝衣龙睽与鳕见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纷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通天。
通天眸光微沉,语气平静如水:“她确实有个丈夫,只是身中奇毒已久。
一次机缘下得了土棂珠,便以珠力续命。
却不料此珠有异能,久而久之,竟将她夫君化作了石头。”
三人闻言,恍然醒悟,连忙向兰浴枝道歉,说自己不明内情,错怪于她,恳请宽恕。
兰浴枝没有回应她们,而是死死盯着通天,声音发颤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件事……从来没人知晓……你到底是谁?”
通天拂了拂衣袍,仰望夜空,语意悠远:
“本座出自远古大能之境,世人称我混元圣人,亦唤通天教主。”
蓝衣龙睽睁大双眼,望着身姿挺拔的通天,眼中星光闪烁,仿佛看见了传说中的神只。
鳕见撇了撇嘴,冷笑道:“又在这儿装模作样,飘然出尘给谁看呢?”
可她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通天脸上瞟去,藏着一丝掩不住的关切。
襟暄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头微颤,随即迅速压下那点不该有的情绪。
想起长卿时,心口泛起一阵钝痛,但她很快将这份情绪斩断,如风吹残叶般抛诸脑后。
鳕见转向兰浴枝,语气略带疏离:“你继续为你夫君施救吧,我们就不掺和这摊事了。”
话里带着些许恼意——方才的误会让她有些难堪。
她指了指屋里,又点了点自己,转身便要离去。
谁知兰浴枝突然扑上前,一把拦住她们,声音沙哑破碎:
“我已经……救不了他了。
他撑不过今夜了……我的土棂珠,前几日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那话语中透出的绝望,像枯井深处渗出的寒气,令人窒息。
篮衣龙睽心最软,轻轻拽了拽通天的袖角,低声央求:“帮帮她吧……她真的太可怜了。”
鳕见与襟暄也默默点头,目光齐齐落在通天身上,期盼他能出手。
通天沉默片刻,终于颔首:“好。
我知道那土棂珠,是被咸承乡外祖树林里的妖物所夺。”
兰浴枝顿时止住啜泣,眼中浮起一点微弱的光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龙睽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其实通天本就打算前往祖树林——他此行来咸承乡,原是为了探寻天道本源的踪迹。
而兰浴枝家中早已以神识探查过,并无半点天机残留。
于是他掐诀念法,四人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原地。
只留下兰浴枝怔立原处,望着空荡的院落,久久未语。
光芒微闪,四人已在祖树林边缘现身。
林中古木参天,枝蔓交错如网,不见飞鸟走兽,唯余寂静森然。
高耸的树冠层层叠叠,遮蔽天光,投下斑驳幽影,整片林子仿佛沉睡在某种古老而危险的呼吸之中。
咸承乡的百姓从不敢踏入此处,连樵夫都绕道而行。
“往里走。”通天低声道。
众人刚行几步,忽觉四周异动——那些看似静止的古树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枝条如蛇扭曲,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小心!”襟暄疾呼,抬手结印,一道灵光横扫,数根突袭的枝蔓应声断裂。
然而鳕见与龙睽修为尚浅,转瞬便被藤蔓缠身,动弹不得。
通天眸光一凛,周身骤燃赤焰,烈火翻腾如怒龙腾空,所触之处,枯枝焦裂,化为飞灰。
“险些着了道。”脱离束缚的鳕见喘了口气,“这地方果然处处杀机。”
一行人继续深入,暗处不断有妖影潜伏,窥视着这群闯入者。
它们忌惮这些人的气息,不敢贸然出击。
也有不知死活的小妖,见有人类侵入领地,嗷叫着冲出,却被通天随手一挥,灵力震荡,尽数溃散成烟。
自此,再无敢近前者。
其余妖物悄然退入林心,隐匿于更深的阴影里。
众人一路前行,终至林之尽头。
忽然,通天朗声开口:“小猿金金,不必躲藏了。
出来吧——我知道土棂珠是你拿的。”
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正疑惑间,林中窸窣作响,一只毛色金褐的猴子缓步而出,直面众人。
“你凭什么冤枉我?”猴子龇牙咧嘴,尖声质问,“你懂什么?你们人类越来越坏,动不动就给我们扣帽子!吱吱,我招你惹你了?”
众人才知,这便是通天口中所指的金金。
通天眯眼一笑,语气悠然:“我自然了解你。
你是巴歇侠盗厉涵碎豢养的灵猿,在人间游历三百载,修成妖身。
你师从厉老,习得‘飞龙摩云掌’——那一手偷天换日的绝技,岂是寻常?你正是用它取走了土棂珠。”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眼下,那珠子已不在你手中。
它被这祖树林深处的树精夺去了。”
金金闻言大骇,瞳孔猛缩,警惕地盯着通天:“你……究竟是谁?为何知晓我底细?”
通天轻笑:“我是混元圣人,天地万象,尽在我心。
别说你这只小猴,便是你猴族先祖,见我也得躬身称祖。
你这般放肆,岂不可笑?”
金金一听竟敢辱及祖先,顿时暴跳如雷,怒吼一声,几乎要扑上前去。
说什么胡话!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在此信口开河?!莫非以为我家祖上是猴子,好糊弄不成?!今日我就代你先人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他四爪一蹬,腾空跃起,前掌寒光一闪,利如刀锋,直扑通天而去。
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凝聚了金金数百年苦修的真元,更暗藏飞龙摩云掌的玄机变化,凌厉迅猛,令人难以招架。
岂料通天只是一抬手,便稳稳扣住金金的前爪,轻轻一甩,如抛草芥般将它掷于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它。
“够了吗?认不认输?”
金金趴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
它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败在一个看起来毫无威势的黄衣少年手中。
更可耻的是——对方用的,竟是师父当年亲授的飞龙摩云掌!
简直是奇耻大辱!
它瞬间醒悟:眼前这人所言,恐怕句句属实。
此人之强,恐怕连昔日横行天下的巴歇侠盗厉涵碎都远远不及!
它立刻顺势伏地跪倒,连连叩首:
“服了!真的服了!您这一掌之威,别说现世无人能及,便是追溯上古,也远胜厉涵碎当年百倍千倍!是我有眼无珠,求您大发慈悲,收我为徒吧!”
谁知通天竟微微颔首:“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听话懂事,本座也不是不能允你入门。”
金金一听,顿时欣喜若狂,蹦跳起来,吱吱乱叫。
鳕见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心中嘀咕:他又收徒弟,到底要收几个才算完?
她忍不住开口:“通天,刚才你说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土棂珠明明是他偷的,现在究竟在哪儿?赶紧让他交出来!”
金金连忙插嘴:“吱吱,你方才没听清吗?珠子确实是我拿的,可我也只是被人唆使,太久没动手,手痒难耐,觉得好玩才去试试。
不过现在那东西早就不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