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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民国英雄喋血上海滩 > 第43章 照片背后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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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照片背后的鬼影

油灯昏黄的火苗在梁叔布满老茧的手指捻动下不安地跳跃了几下,那张触目惊心的悬赏告示被捏得簌簌作响。窝棚里压抑得只剩下郑永粗重艰难的喘息,以及工友们紧张吞咽唾沫的声音。一百块大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惊肉跳。

“……梁……叔……”郑永喉咙里滚出血沫,每吐一个字都牵扯着火燎般的剧痛,他沾满泥污血迹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指着告示上自己照片的背景——那模糊但依稀可辨的法租界总领事馆宴会厅奢华的吊灯和帷幔一角,“……见过……这……地方……谁……当时……在……拍照?”

梁叔黝黑敦厚的面庞肌肉紧绷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钉在照片背景那片模糊的光影和高耸的罗马柱装饰上。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在昏黄光线下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带着惊疑和某种确定:“这……这地方!是洋人总领事馆的大堂!前些天那个……那个慈善酒会!”

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照片角落,一个几乎被画面边缘裁掉、极其不起眼的虚影——那是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微微躬身、手里托着银盘的侧面人影!人影很淡,在照片上只是一个轮廓模糊的黑点,仿佛无意中被摄入镜头的背景杂质,若非梁叔对那场晚宴刻骨铭心,绝难留意!

“是他!那个端盘子的仆欧!”梁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激动,“我认得!那天晚上,工部局的史密斯老爷嫌我挡路,就是这个穿黑马甲的侍应生,眼珠子像刀子刮了我一下!那眼神……冷得瘆人!不像伺候人的,倒像……”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憋出一句,“像个阎王殿里的小鬼!对!就是他!他当时就站在柱子阴影里,手里拿着的……好像不是盘子……是……是个黑乎乎的小匣子!”

梁叔的描述像一道闪电劈进郑永混沌的意识!

侍应生!黑马甲!冰冷的眼神!黑匣子!

所有模糊的线索瞬间被这条尖锐的细节贯通!那冒充侍应生潜入晚宴的人,就是拍照者!他不仅拍下了照片,更是在那一刻就锁定了郑永!这张悬赏告示上的照片,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栽赃!一个早早埋下的致命陷阱!

一股寒气从郑永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是谁?谁有如此能量,能悄无声息潜入戒备森严的领事馆晚宴,伪装成侍应生从容拍照布局?灰衣人?还是其他潜伏在更深处的势力?通缉令的背后,显然不止巡捕房这么简单!

“梁叔……信我……”郑永喉咙里嗬嗬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我……不是悍匪……那照片……是假的……要害我的人……势力很大……连洋人都能……”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一股腥甜涌到嘴边,又被强行咽下,脸色灰败如死人。

窝棚里的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一百块大洋的悬赏和“势力很大”、“连洋人都能”这几个字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工人的心头。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蔓延。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有人攥紧了拳头,脸上是挣扎的痛苦。

“老梁,”一个站在阴影里的年轻工人哑着嗓子打破了死寂,“一百块……够咱们十几个兄弟一家老小嚼用一年了……他这伤……神仙也难救……要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那意思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窝棚里最后一点暖意。

梁叔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那个年轻人,压低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放你娘的屁!王二狗!咱是穷!是贱!可咱的骨头还没被洋人和黑心的狗腿子打断!今天要是为了钱把受伤的兄弟交出去,明天咱们自己躺倒的时候,谁来管?等死吗?!都给我听着!”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惶惑不安的脸,“今儿这事,烂在肚子里!谁要是走漏半个字,我老梁头一个跟他拼命!阿根!去灶膛里扒点草木灰来!大柱!拿烧酒!刀子火上烤红!快!”

梁叔的怒吼像一记重锤,短暂地砸散了弥漫的恐惧。那个叫阿根的半大小子应了一声,兔子般窜出去。叫大柱的汉子咬咬牙,从角落里翻出一瓶劣质烧酒和一把切菜的旧刀。其他几个工人相互看了一眼,终究还是默默地围了上来,有人按住郑永的身体,有人撕开早已被血浸透、粘连在他伤口上的破布。

布条撕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肉气息猛地冲出来。梁叔凑近油灯,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左肩上那个狰狞的枪伤周围皮肉已经发黑,肿胀得如同发酵的面团,暗红色的血水混合着黄绿色的脓液正缓缓渗出;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被污水浸泡得边缘发白外翻,如同咧开的恐怖嘴巴。

“老天爷……伤的太重了……”梁叔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这枪伤里的东西……得挖出来!不然……烂透了心肺神仙也没辙!按住他!死死的按住!”

冰冷的烧酒直接浇在翻卷的皮肉上!

“呃啊——!”

郑永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弹跳起来,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惨嚎,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巨大的痛苦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眼前一片血红,耳边只有自己疯狂的心跳和骨头深处传来的碎裂般的剧痛!按住他的几双大手青筋暴跳,用尽全力才将他死死压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烧红的刀子,带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猛地压进了肩膀那个肿胀溃烂的枪伤创口深处!

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更加剧烈的焦糊味。郑永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几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压回木板!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肩膀瞬间刺穿全身每一个角落,直达灵魂深处!他眼前彻底黑了,只有无边无际、撕心裂肺的痛楚在翻滚咆哮!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混着涎水从嘴角淌下。

梁叔的手稳得可怕,布满老茧的手指掰开创口边缘烧焦卷曲的皮肉,另一只手的刀尖在模糊的血肉里快速而精准地搅动、探查!汗水如同小溪从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滚滚而下,滴落在郑永裸露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有了!”梁叔一声低吼!

刀尖猛地一挑!

一枚沾满污血和碎肉的、扭曲变形的弹头,“当啷”一声掉落在旁边盛着草木灰的破碗里!

紧接着,梁叔抓起大把的草木灰,混合着剩下的少量烧酒,狠狠地、毫无怜悯地按进那个血洞里!剧烈的摩擦和草木灰粗糙的颗粒感带来的二次剧痛,让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郑永身体猛地一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

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缉捕总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劣质雪茄的辛辣气味混合着汗臭和文件堆积的霉味,令人作呕。

探长金大牙敞着油腻的制服领口,歪戴着大盖帽,两只脚肆无忌惮地架在堆满案卷的桌子上,一双三角眼像毒蛇一样,死死瞪着面前大气不敢出的几个手下。他面前那份摊开的“宝昌路血案”卷宗上,郑永那张通缉照片被红笔狠狠画了个圈。

“废物!一群饭桶!”金大牙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喷了离他最近的巡捕一脸,“几十号人,荷枪实弹,围一个快死的血葫芦!还能让他从眼皮子底下钻了狗洞跑了?!宝昌路翻了个底朝天,连根毛都没摸着?!妈的,老子这张脸往哪搁?总办大人早上指着老子鼻子骂娘!”他抓起桌上的通缉令抖得哗哗响,“一百块大洋!一百块!贴出去一天了!连个响屁都没听到?你们他妈都是死人吗?!”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巡捕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发虚:“探长……弟兄们真尽力了!那小子挨了枪又挨了刀,流了那么多血,按理说跑不远……可宝昌路周边工人区那片……跟迷宫似的,全是臭水沟和破棚子,犄角旮旯多得数不清……咱们的人一进去,那些穷鬼工人就都跟哑巴聋子似的……问啥都说不知道……根本……”

“不知道?!”金大牙狞笑着打断他,三角眼里凶光毕露,“穷骨头贱命!一百块大洋都砸不出一声响来?好!好得很!”他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警棍,恶狠狠地道,“给老子加码!悬赏提到三百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手下,“通知闸北、南市那些帮会的老大,青帮、洪门、斧头帮!就说我金大牙放话出去,谁找到这个姓郑的,或者提供确切线索帮巡捕房抓到人,三百块大洋是他的!以后在这租界地面上,我金探长保他太平!要是敢窝藏……”他猛地将警棍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声响,“那就是跟巡捕房作对!老子管杀不管埋!抄家灭门!”

三百块大洋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巡捕房里炸开了锅!贪婪和凶戾的气息弥漫开来。几个巡捕脸上立刻露出狰狞之色。

“探长英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帮穷鬼不识抬举,是该让那些帮会的狠角色去教训教训!”

“探长放心!我这就去放风!”

金大牙满意地看着手下被刺激得嗷嗷叫的狂热模样,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他重新坐下,抓起桌上另一份卷宗——那是关于宝昌典当行仓库两具陌生尸体的初步勘验报告。报告很潦草,只写着“身份不明,致命伤均为颈骨碎裂,手法高度专业,疑似职业杀手”。他烦躁地将报告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妈的,死两个野狗,管他娘的是谁干的!老子的目标只有一个——郑永!”

……

灰蒙蒙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工棚区低矮、杂乱的屋顶缝隙,空气中弥漫着煤灰、污水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家家户户门口开始传出零星的咳嗽声、泼水声和压抑的交谈。

郑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意识像碎裂的浮冰,每一次艰难的凝聚,都立刻被排山倒海的痛苦巨浪拍得粉碎。左肩和后背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胸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身下仅有的草席。

“……水……”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一只粗瓷碗小心翼翼凑到他干裂渗血的唇边。清凉的水滋润了如同火烧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郑永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在梁叔那张写满疲惫却又异常坚定的脸上。

“醒了?”梁叔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熬了一夜的倦意,“命硬!阎王爷暂时没收你!烧退了点。”

“……谢谢……”郑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窝棚角落。那个沾满血污的皮腰包和冰冷的铜盒,被一块干净的破布包裹着,静静地放在梁叔脚边的木墩子上。

“放心,东西在。”梁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郑重,“没人动过。后生,你这条命算是暂时捡回来了,但这伤……太重!子弹虽然挖出来了,可烂肉太多,还发了高热……咱们这地方,弄不到洋人的盘尼西林那种神药……只能靠草药和你自己的命硬扛。”他顿了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外面……风声更紧了!悬赏……涨到三百块大洋了……”

三百块!郑永的心猛地一沉。这已经不是悬赏,这是催命符!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帮派为之疯狂!他挣扎着想动,却被梁叔一把按住:“别动!伤口再挣开神仙也难救!巡捕像疯狗一样在工人区到处乱嗅,帮会的那些打手流氓也都被悬赏吊红了眼,到处乱窜打听!咱们这片……怕是也藏不住了!”

一股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了郑永。他能去哪里?重伤的身体连爬都困难,整个上海滩都贴着要命的通缉令,黑白两道都在掘地三尺搜寻他这条“值钱”的命!铜盒里的秘密没有送出,照片背后那个“侍应生”的鬼影也如同悬顶之剑……

就在这时,薄薄的木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急促的叩击声!三长两短!

窝棚内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梁叔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示意其他人噤声,自己迅速走到门边,贴着门缝低声喝问:“谁?!”

“梁伯!是我!强子!”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却惊慌失措的声音,“快!快想法子!疤脸龙的人带着家伙往这边来了!我刚在巷口听见他们打听,说看见有个受伤的生面孔被人抬进了咱们这片!肯定是冲着你们窝棚来的!”

疤脸龙?!闸北青帮有名的打手头子!心狠手辣,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三百块大洋足以让他变成最凶恶的鬣狗!

窝棚里瞬间一片死寂!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空间。工人们脸色煞白,有人双手开始发抖。

“梁叔……把我……交出去……”郑永用尽力气挤出破碎的声音,“不能……连累……”

“闭嘴!”梁叔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现在说这个屁话顶个球用!”他目光如电,飞快地在狭窄憋仄的窝棚内扫视,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堆满破麻袋和烂草席的土炕下方——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狗洞入口,平时用破筐挡着,通向后巷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

“快!把他抬到炕后面那个洞里去!”梁叔当机立断,声音急促而果决,“用麻袋草席盖好了!快!”

几个工人如梦初醒,慌忙七手八脚地将郑永连同他身下的草席一起抬起来。剧烈的晃动牵扯着伤口,郑永死死咬住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阿根!你机灵!赶紧从后面钻出去!绕到前头看看疤脸龙的人到什么位置了!大柱!你们几个,把屋里弄得乱一点,该干嘛干嘛!就当啥都不知道!记住,打死别说见过生人!”梁叔急促地分派着,自己则飞快地抓起那个裹着铜盒和腰包的破布包,毫不犹豫地塞进郑永沾满血污的怀里,低声急促道:“后生!东西拿好!命攥在自己手里!千万别出声!记住了!”

郑永被塞进那个充满霉味和灰尘的狭小空间,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视线被破麻袋和草席彻底遮挡。外面传来工人们刻意放大的咳嗽声、搬动东西的声响和压低嗓门、故作轻松的交谈声。

“疤脸龙?他来干嘛?”

“谁知道呢,许是又看上哪家穷鬼的东西了吧……”

脚步声!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和推搡声,由远及近,如同沉重的鼓点,狠狠地砸在窝棚薄薄的木门上!

“开门!开门!青帮疤爷查人了!开门!”

“砰!砰!砰!”木门被粗暴地砸响,剧烈地晃动着,灰尘簌簌落下。

郑永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黑暗中,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里血液疯狂奔流的轰鸣!那只冰冷的铜盒紧贴着他的胸口,仿佛正在剧烈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