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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灰断了。

柳摇指尖停在卷轴末尾,火漆印刚盖上去一半。她没抬头,只是把笔搁下,指节在桌沿敲了一下。幽冥耳朵动了动,从梁上跃下,落在她肩头蜷成一团。

谢无涯站在藏经阁外的檐角,背对着风。他原本在看远处杂役区的灯火分布,忽然偏过头,视线穿过两座屋脊,落在练剑谷方向。

那边有个人影在吐纳调息,动作突然一滞,手肘撞向地面。

柳摇是半个时辰后知道这事的。一名外门弟子在引气入体时经脉抽搐,巡山弟子送去了药庐。苏灵正在熬药,掀开那人衣袖一看,手臂内侧浮着淡青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不是虫毒。”她摇头,“灵力运行轨迹乱了。”

林风赶来的时候,那弟子已经昏过去。他蹲下身,手指搭在对方腕间,眉头皱紧。“这波动……像被什么东西干扰过,不是自身问题。”

柳摇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半块残玉——那是前几日从库房清点出来的旧物,本该封存在兵器阁,却出现在杂役院的柴堆里。

“寒髓草少了多少?”她问。

“一成。”苏灵答,“三日前入库三百株,昨夜盘点剩二百七十。”

“宁脉丹呢?”

“同批次转运的有五炉,其中两炉流向北谷东区。”

柳摇转身就走。林风跟上,幽冥跳上她肩头没说话。苏灵犹豫一秒,抓起药囊也追了出去。

药庐后间,苏灵翻出那两炉丹药的底方。她用银针挑了一点药渣,滴进试灵盘。盘面原本泛着温和蓝光,瞬间转为暗红。

“蚀灵粉。”她声音压低,“微量,混在辅料里,不容易查。”

“谁经手的?”柳摇问。

“临时杂役,轮值表上写的是‘陈六’,但没人见过这张脸。”

林风掏出轮值册翻了翻,“名字是手写的,笔迹和别的不一样。”

柳摇把残玉放进怀里,看向窗外。天快亮了,杂役区的灯陆续灭了。她记得昨天巡查时,有个穿灰袍的人蹲在库房后墙根削竹片,动作太稳,不像干粗活的。

“幽冥。”她轻声叫。

黑猫竖起耳朵。

“今晚去库房转一圈,别露形。”

幽冥甩了甩尾巴,跳下地窜出门缝。

白天一切如常。柳摇照例去演武场教新弟子控剑,苏灵在药庐接诊,林风带着几只妖兽清理西区塌方的山路。没人提昨晚的事,连谢无涯也没出现。

但到了夜里,幽冥带回了东西。

它叼着一块布角回来,放在柳摇床头。布是深褐色,边缘烧焦了,上面绣着半截扭曲的符文。柳摇拿起来对着烛光看,瞳孔缩了一下。

这是血衣卫的内衬标记。十年前剿灭那批人时,她亲手撕下过同样的布片。

“他们回来了。”她低声说。

第二天清晨,她先去了苏灵那里。

“帮我重测一批宁脉丹。”她说,“就说复查疗效,需要对照数据。”

苏灵点头,没多问。她知道柳摇不会无缘无故要数据。

接着柳摇在练剑谷拦住了林风。

“最近夜里安静得有点假。”她说,“让白虎带几只信得过的妖兽,绕着生活区走几圈,重点盯库房和药庐后巷。别动手,只记路线。”

林风眯眼看了看她,“出事了?”

“可能。”她说,“也可能只是我多心。”

林风没再问,转身走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傍晚时分,谢无涯出现在后山小径。他穿着惯常的玄色劲装,外披白狐裘,手里拎着一只空酒壶。

“你师父的醉剑酿没了。”他说,“我去藏经阁顺了一坛,结果发现有人动过第三层禁书架。”

柳摇站在石台上,手里正擦剑。

“哪一本?”

“《九幽炼形录》。封面有划痕,像被什么利器蹭过。”

她停下动作。“那书早就废了,里面记载的都是禁术。”

“可有人翻它。”谢无涯说,“而且不是一次。”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传来打更声,一下,又一下。

“我觉得不对。”柳摇终于开口,“这批人手法太熟,不像外来者。他们知道巡防间隙,知道物资流转路径,甚至知道哪些地方不留记录。”

谢无涯点头。“内部有问题。”

“不能惊动。”她说,“一旦打草惊蛇,他们会藏得更深。”

“你想怎么查?”

她收剑入鞘,抬头看他。“你愿意配合吗?”

“你说怎么查,我就怎么护。”

当晚,四人在密室碰头。密室没有窗户,门用三重符封锁住。柳摇摊开一张宗门地图,用朱砂标出几个点:库房、药庐、兵器阁、杂役院东三排。

“这些地方都出过问题。”她说,“失窃、误伤、药物异常。表面看是小事,但集中在这七天内,不合理。”

苏灵拿出一份记录。“六名出现灵力紊乱的弟子,都在北谷东区活动过,服用过同一批宁脉丹。”

林风指着地图一角。“我让赤焰虎昨晚绕了一圈,发现有人半夜从后墙翻进来,直奔库房,动作很熟。但它没进去,就在外面转了三圈就走了。”

“踩点。”柳摇说。

幽冥蹲在桌上,爪子拍了拍那份布角。“这玩意儿的味道,我在柴房闻到过。混在旧衣服堆里,熏过药,想掩过去。”

谢无涯盯着地图看了很久。“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来偷东西的。”

“什么意思?”

“他们是来找人的。”他说,“或者,等一个信号。”

屋里安静下来。

柳摇忽然想起什么。“前天有个新杂役报到,说是从南岭来的,登记文书齐全。但他走路时左脚拖地,像是受过刑。”

“我去查他。”林风说。

“别打草惊蛇。”柳摇按住他手腕,“现在每一步都要小心。我们不动,他们就不会动。”

她站起身,在桌边来回走了两圈。“接下来几天,照常行事。苏灵继续做药,林风照常巡逻,谢无涯盯着禁书区。我来安排新的轮值表,把可疑区域拆开,不让同一批人连续值守。”

“那我呢?”幽冥抬头。

“你晚上继续盯,看到什么记下来,别出手。”

计划定下,四人散去。柳摇回到屋檐下,坐在老位置。月光照在瓦片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摸了摸肩上的黑猫。

“藏得好,不代表逃得掉。”

远处杂役区,一扇窗忽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