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卵那直接作用于神魂的低语,如同无形的毒瘴,渗透进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那声音已然消失,但其带来的恐惧与混乱却久久不散。
夜里,帐篷里时常传来孩子们惊醒后的哭闹声,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父母怀里,嘴里喃喃喊着“别抓我”“好黑”;战士们巡逻时也愈发紧绷,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眼神警惕地扫过沼泽方向的黑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们怕的不是看得见的野兽,而是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攻击,怕下一秒那诡异的呢喃又会钻进脑海。
营地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虑,像是一层厚重的乌云压在每个人心头,刚刚建立的信心再次摇摇欲坠。
阿茸受到的冲击尤为明显。
那次针对性的低语仿佛在他心底种下了一丝难以驱散的寒意,原本总是带着浅笑的小脸,如今多了几分沉默。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休息时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反而常常一个人坐在帐篷门口,望着沼泽方向发呆,小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转化能量时也变得更加吃力,心辉的流动不再像以往那般顺畅,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停滞,那低语如同细小的杂质,污染了他原本纯净的心湖,让光流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有一次,他甚至因为心神不宁,心辉失控震碎了手中的废矿,碎石子划伤了他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矿发呆。
“尊上,”傍晚时分,他趁着休息,悄悄走到我身边,小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后怕,像只受惊的小兽,“那个声音……是不是很讨厌阿茸?它说看到了发光的小东西,是不是就是阿茸?它想要……吃掉阿茸的光吗?”
我心中一痛,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温热的星辰之力如同柔软的毯子,缓缓渡入他的体内,小心翼翼地驱散着他神魂中残留的寒意。
我能感觉到,他的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显然那低语带来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它不是讨厌,是害怕,阿茸。”我轻声解释,手指轻轻抚过他额间的冥痕,那里的光芒比以往暗淡了些,“你的光能照亮黑暗,能带来生机,而它只懂得吞噬和毁灭。光明出现时,黑暗自然会害怕,所以它才想毁掉你,毁掉所有能照亮黑暗的东西。但你别怕,有我在,有部落的人在,我们不会让它得逞的。”
阿茸将小脸埋在我的怀里,用力点头,小胳膊紧紧抱住我的腰,声音闷闷的,却透着一股倔强:“嗯!阿茸不怕!阿茸要转化更多更多的能量,让守护光罩变得厚厚的,像部落外的石山一样坚固,让它再也进不来,也再也不能说话吓唬大家!”
孩子的决心简单而直接,却蕴含着最纯粹、最坚韧的力量。
从那天起,他更加拼命地投入到转化工作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深夜才肯休息。
大长老劝他多睡一会儿,他却摇摇头,捧着陶碗喝几口草药水,又拿起了废矿。
他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转化为动力,将对部落的守护,都融入指尖那抹温暖的灰银色光流中。
大长老和棘首领也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全力配合他:大长老每天都会为他熬制新的固本汤药,里面加了珍贵的“安神草”,能缓解精神疲惫;棘首领则安排了两个细心的女战士,守在阿茸身边,帮他整理废矿、递水擦汗,确保他能专心转化,不用分心其他事。
整个部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齿轮,在压抑的氛围中高速运转,每个人都在为守护家园拼尽全力。
我体内的伤势在缓慢恢复,断裂的经脉在阿茸心辉的余温和我自身的调息下,已经愈合了三成,但星穹秘契的反噬却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
与星辰的联系时断时续,有时正运转星力,连接突然中断,星力如同断了源头的溪流,瞬间停滞在经脉中,带来一阵空虚的刺痛;有时深夜冥想,识海中会突然窜入深渊呓语的碎片,那些扭曲的声音夹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试图扰乱我的心神,让我陷入混乱。
有一次,我甚至在幻象中看到混沌之卵裂开一道缝隙,无数触手从里面伸出来,朝着部落的方向蠕动,吓得我猛地睁开眼,浑身冷汗,再也无法静心。
我知道,必须尽快解决秘契反噬的问题,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更无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保护部落和阿茸。
我将注意力再次投向那枚与星脉节点建立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星穹秘契”。
这道连接如同一条危险的绳索,一边连着纯净的星辰之力,一边连着深渊的污染,既带来了反噬,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让我快速恢复,甚至获得超越当前境界力量的途径。
冒险再次主动沟通星脉,强行引动力量?
无疑是饮鸩止渴,上次的经历已经证明,那样只会加剧反噬,甚至可能引来混沌之卵更剧烈的反应,将它的注意力彻底引到我身上。
但……若换一种方式呢?
不再与它对抗,而是尝试融入它?
我盘膝坐在帐中,闭上眼睛,将神识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秘契连接。
以往我总是试图控制它、索取它,如今却放低姿态,如同学生聆听老师的教诲,如同溪流追随江河的轨迹,细心感悟着从那遥远坑洞中传递而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古老的星辰韵律。
那韵律宏大而浩瀚,带着星河运转的至理,冰冷中透着绝对的秩序,每一次波动、每一次流转,都精准得如同钟表的齿轮,没有丝毫混乱。
我摒弃一切杂念,不再抗拒秘契带来的负担,不再试图压制那丝深渊污染,而是尝试让自己的星辰本源频率,一点点向这种古老的韵律靠近、模仿。
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