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老那带着震惊与不解的话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静室之内，
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灵茶热气袅袅升腾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
陈家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过激反应……
叶家展现出的种种神秘与不凡……
还有这延迟了将近半个月，才通过蛛丝马迹拼凑出来的滞后消息……
种种线索在枫老那经验丰富的脑海中飞速碰撞、交织、串联！
一个极其可怕、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思绪的某个角落！
“咕噜……”
枫老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可闻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同样脸色发白的柳如眉，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此刻竟也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抹惊骇之色。
他用一种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微微发颤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能……
陈家此举，并非仅仅是为了报复叶家……
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屠城！”
“屠……屠城？！”
柳如眉闻言，如遭雷击，娇躯猛地一颤，脚下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她那张妩媚动人的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
一双美眸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这……这怎么可能？！”
柳如眉的声音因为惊骇而变得尖利，
“枫老，您……您一定是猜错了吧？！
屠城？！
这可是触犯大夏王朝铁律的弥天大罪啊！”
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需要更多的空气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继续说道：
“苍云郡郡守虽然对郡内各方势力的掌控力不算太强，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屠城’这种骇人听闻、动摇国本的事情，是绝对的红线，是严令禁止的！
一旦消息走漏，传到大夏王朝上层耳中，
别说他陈家，恐怕整个苍云郡的官场和势力格局，都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和动荡！
他陈家……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柳如眉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陈家会疯狂到如此地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势力争斗的范畴，这是在挑战一个庞大王朝的统治秩序！
然而，枫老却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脸上布满了阴霾。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青云城看似平静的街景，声音沙哑而低沉：
“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低估了一个古老家族在绝望和疯狂之下，所能做出的极端行为。”
“陈家那个老东西，已经老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破军的死，对于陈家意味着什么。”
枫老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天锋城陈府深处那个行将就木却又野心勃勃的老者，
“那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后辈那么简单……
那是断送了陈家未来至少百年的气运和希望！
是掐灭了他们家族晋升更高层次的唯一火种！”
“对于一个这样的家族，尤其是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视尊严如生命的家族而言，
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足以让他们陷入彻底的疯狂！”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柳如眉，分析道：
“你再想想，他们此次出动的，是玄衣卫！
是陈家最核心、最强大、也最见不得光的力量！
如果仅仅是为了剿灭叶家，何须动用如此阵仗？
派出几位玄丹境长老，带领部分精锐足矣。
动用玄衣卫，并且如此隐秘，不惜封锁消息……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枫老的声音愈发沉重，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凉：
“除了将整个青云城，连同叶家在内，所有知情者、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人，全部……
抹除干净，来一个死无对证，彻底掩盖真相之外，
老夫实在想不出，他们动用玄衣卫，还有第二种更合理的解释！”
“唯有屠城，将此地化为一片焦土和白地，才能最大程度地确保消息不会外泄！
才能宣泄他们那滔天的怒火与绝望！才能用最血腥的方式，警告所有觊觎陈家的势力！”
听完枫老这抽丝剥茧、逻辑严密的分析，柳如眉彻底呆住了，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残酷而合理的推断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连她自己也清晰地意识到，
枫老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不仅存在，而且……
概率极高！
陈家，真的疯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看到柳如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枫老心中焦急万分，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地低喝道：
“小姐！醒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陈家已经疯了！
他们就是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玄衣卫随时都可能抵达青云城，甚至……可能已经就在附近！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马上！
否则，一旦屠城开始，刀剑无眼，到时候，就算我们亮出万宝楼的招牌，在那群已经杀红了眼的玄衣卫面前，也根本毫无用处！
他们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你我的性命，危在旦夕！”
然而，柳如眉在最初的极致惊恐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
“枫老……已经……迟了。”
她抬手指向窗外，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形的杀机正在逼近。
“以玄衣卫的行军速度和陈家的决心……
从我们得到这延迟的消息算起，他们此刻……
恐怕早已抵达青云城附近，甚至可能已经完成了合围！
此刻我们再想仓皇出逃……无异于自投罗网，恐怕死得更快！”
“什么？！”
枫老身躯一震，脸色瞬间也变得灰败了几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颓然地后退两步，重重地跌坐回那张紫檀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但仅仅过了数息，枫老眼中那黯淡的光芒，又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重新燃烧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之中，迸射出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狠厉与决绝！
“不！我们还没到绝路！”
他“嚯”地再次站起，周身竟隐隐散发出一股久违的、属于强者的凌厉气息！
“玄衣卫虽强，但叶家……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枫老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
“叶家能斩杀陈破军，能拥有那般神秘的功法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其底蕴绝对超乎你我的想象！
那位年轻的族长叶霄尘，更非池中之物！”
“为今之计，想要在这必死之局中搏得一线生机，唯有……联合叶家！”
“集合我们万宝楼残存的力量，与叶家同舟共济，共抗强敌！
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柳如眉听到这个提议，娇美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和艰难的神色。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的选择？
但……
她面露难色，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和悲观，轻声道：
“枫老，事到如今，或许……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叶家虽强，终究崛起时间太短，顶尖战力恐怕屈指可数。
而陈家玄衣卫，乃是威震一郡的虎狼之师，玄丹境强者就不下三位，玄罡境更是众多……
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她幽幽一叹，语气中充满了不抱希望的苦涩：
“此行前去联合，恐怕……依旧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