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愣了一下,脑子里还绕着收蜂的事打转,下意识地问道:“陈云哥,明天过来干啥?收蜂吗?另外那两群蜂不是在屯子东边吗?” 他完全没往猎鹿那方面想,毕竟刚才陈云把风险说得那么清楚。
陈云看着他那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却带着认真的意味:“明天你要是好了,我带你打那头马鹿!”
“真、真的吗?”
李虎猛地睁大了眼睛,尽管眼皮肿胀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但他脸上的难以置信和瞬间迸发的狂喜却无比真实。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追问:“你……你应该是说笑的吧?我这眼睛,明天肯定好不了。”
“你的眼睛我看了,问题不大。”
陈云打断了他的自我怀疑,仔细分析道,“早上被蛰的,现在红肿已经开始消下去一些了,颜色也没那么鲜红了。休息一晚,估计明天一早醒来,就算不能完全恢复,正常视物肯定没问题。”
他常年在外,对一些常见的皮外伤、虫蛇叮咬的恢复速度颇有经验。
听到陈云这番笃定的话,李虎脸上的阴霾瞬间被灿烂的笑容驱散,他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陈云哥你不会放过那头马鹿!当时在树上,你眼睛看着马鹿跑掉的方向,都冒着光哩!跟看到宝贝似的!”
陈云有些意外地瞥了李虎一眼。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憨直的小子,观察力居然如此敏锐,连自己当时那一闪而逝的情绪都捕捉到了。
再联想到他昨日练习端枪时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恒心,以及在寻找飞龙一事上一点就透的悟性,陈云心里不禁泛起一个念头:那个因为李虎三天内没能打到飞龙而拒绝收徒的张炮,或许真的错过了一个极有潜力的好苗子。
有些本事,尤其是打猎这门依靠经验传承的手艺,确实需要师傅领进门。
李虎之前被他母亲压制着,没正经学过狩猎,完全是个门外汉,找不到飞龙再正常不过。
可一旦有人愿意点拨,给他机会,他那份隐藏的天赋或许真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看着李虎因为兴奋而雀跃不已的模样,陈云收敛心神,再次严肃地强调:“别高兴得太早。这次进山追踪马鹿,不同以往,那家伙机警得很,活动范围也大,很有可能要在山里面过夜,花费的时间不短。你必须跟你娘说清楚,征得她同意。她要是不答应,你明天也就不要来了。”
陈云做事讲究,可不想因为带着李虎进山冒险,而让他母亲对自己产生不满甚至怨恨。
有些事情,必须提前说清楚,征得理解。
“陈云哥,你放心!我回去后就跟我妈好好说,她一定会同意的!”李虎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一把抄起自己的单筒猎枪,急切地招呼陈云:“陈云哥,咱们快回去吧!”
看着他突然变得火急火燎的样子,陈云有些奇怪:“你有那么急吗?天还没黑呢。”
“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李虎头也不回,脚步迈得又急又快,仿佛脚下生了风,“等我妈和我妹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吃完饭我还得早点睡,养足精神!”
陈云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小子,是打算用主动承担家务、表现乖顺来讨好他娘,增加获得批准的筹码啊。
不过,陈云心里也清楚,山里危险,李虎母亲这么宝贝他,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无论李虎明天能否跟来,陈云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只意外出现的马鹿,他一定要拿下。
这将是他来到此地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春猎红围”。
马鹿浑身是宝,鹿茸、鹿鞭、鹿心、鹿血……
哪一样都是值钱的硬通货,若能成功猎到一头,其价值足以抵得上他打好多天灰狗子之类的零星收获。
时机稍纵即逝,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有这个心思的,绝不止他一个人。
今天秀水屯那群赶仗的人回去后,马鹿出现的消息必然会在屯子里传开。
这等值钱的大货平时难得一见,但凡家里有枪、自认有些本事的猎人,谁能不动心?
他听说秀水屯就有好几个经验老道的猎户,若是得知消息,肯定会和他打着同样的主意。
陈云几乎可以预见,这次进山追踪马鹿,有很大的概率会和其他猎人碰上。
到时候,就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谁能先找到踪迹,谁能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回到家中,陈云将明天的计划告诉了赵雪梅。听说他要去打马鹿,而且可能不回来过夜,赵雪梅脸上立刻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劝他别去。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心里明白,这个家如今就指望着陈云打猎维持生计,遇到这样值钱的大货,冒些风险也是难免的。
她默默地将担忧压回心底,吃过饭后,便一声不响地先去和面,准备今晚熬夜蒸些馒头,好让他明天带上山当干粮。
灶膛里火光跳跃,映着赵雪梅沉默而忙碌的身影。陈云看在眼里,心中微暖,主动找话问道:“雪梅,那些手套,绣好标识的大概有多少双了?”
赵雪梅手上和面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轻声回答:“大概有一百多双了,我还没细数。”
“行,”陈云点点头,“等我这趟从山里回来,就拉去供销社找廖主任谈谈。剩下的你先停下来别绣了,防止这个廖主任临时变卦不收货,压太多在手里。”
“好,我知道了。”
赵雪梅应道,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吃饱喝足,陈云便开始为进山做最后的准备。
他将土灶里的柴火添足,等到木柴燃烧得最旺,烧成通红的木炭,散发出灼人热浪时,他将前几天在家里阴干好的泥丸一个个小心地放入炽热的炭火中。
为了提升窑温,确保泥丸烧结得更加坚硬,他还特意找了一截粗细合适的木头,锯成两半,掏空内壁后,用细麻绳紧紧捆扎,做了一个简易的吹火筒。
他蹲在灶门口,鼓着腮帮子,对准灶膛,使劲地往里面吹气。
“呼……呼……”
有力的气流助长着火焰,灶膛内火光熊熊,温度骤升,映得陈云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