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青焰还在燃烧,顺着经脉倒灌而回的灼痛让我指尖发麻。南宫景澄的逆魂令刚爆开那股冲击波,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绿萝拽到身后,镇魂令在识海嗡鸣,残存的净灵火勉强撑起一层护罩。气浪撞上来时,喉咙一甜,但我没吐出来。
绿萝靠在我臂弯里,呼吸微弱。她双掌还贴着那张燃了一半的火符,指尖渗出的血混着符纸边缘焦黑的纹路,正缓缓滑落。
“撑住。”我低声说,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南宫景澄站在三步外,左胸的焦痕还在冒烟,右肩却已抬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滴血的手,又抬头看我,嘴角扯了一下:“你身边的人,总喜欢替你挡刀。”
我没答话,只是把绿萝轻轻放倒在身侧的石台上。她的头歪向一边,睫毛颤了颤,没醒。袖口那道护身符泛着极淡的光,像是风中残烛,但还在烧。
我站直身子,断刀就落在脚边。半截刃口崩了,可还能掷。
南宫景澄抬起手,逆魂令再次悬空旋转。那些散在空中的血色冥币开始重新聚拢,一张张翻转,背面朝上——每一张都印着我的脸。它们缓缓上升,在他头顶形成一个旋转的环,像某种献祭的仪轨。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等怨气补全屏障,等仪式重新接续,等我把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跪在他面前。
可陆沉不是白死的。
我弯腰拾起断刀,指节扣紧刀柄。掌心残留的青焰顺着经脉往下压,被我强行收束至指尖。镇魂令在识海震动,不再是被动回应,而是主动催动——它感应到了杀意。
南宫景澄眯起眼:“你还想……”
话没说完,我已甩手掷出断刀。
刀锋裹着残火划破夜空,直取他面门。他抬手挥令格挡,冥币屏障瞬间凝聚成盾。刀撞上去,炸开一团火光,虽未穿透,却让那环形阵列晃了半息。
就是这半息。
绿萝突然睁眼。
她猛地撑起身子,双掌合十将最后一道火符按向天灵盖。鲜血从她鼻腔流下,滴在符纸上,轰然点燃。
“王妃!”她嘶喊,“这一次,换我护你!”
火符升空,螺旋状的青焰直冲屏障顶端。那里是怨气最稀薄的一点,也是之前陆沉用纯阳之力撕裂过的地方。
南宫景澄脸色变了。他立刻调动三成冥币回防上方,其余化作锁链,朝绿萝四肢缠去。
绿萝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尾。
火焰暴涨,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我抓住时机,双手合十,将识海中最后一丝净灵火压缩成锥形。镇魂令剧烈震颤,仿佛要从灵魂深处挣脱而出。我不管不顾,只将全部意念灌入那一簇青焰——
“镇魂令·净火归墟!”
火焰如钻,刺入裂缝。
它没有在外表燃烧,而是顺着冥币之间的怨气脉络,由内而外疾速蔓延。一张张印着我面容的冥币开始发黑、卷边、碎裂。那环形阵列发出刺耳的哀鸣,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叫。
屏障崩解。
南宫景澄怒吼一声,逆魂令猛然爆发出猩红光芒。他竟想自爆核心冥币,制造冲击波逼退我们。
我一把拉过绿萝,用最后力气催动镇魂令形成护盾。气浪撞上来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耳边嗡鸣不止,嘴里全是铁锈味。
可我还站着。
南宫景澄踉跄后退,右肩被断刀余劲所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他盯着我,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不是怒,不是恨,是惊。
他没料到我会破他的局。
更没料到,有人愿为我死,有人敢为我战。
他脚下再退一步,枯枝断裂声响起。地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是被封印已久的禁制被触发。雾气从林间涌出,缠上他的靴底。
幽奇之森的边界。
我一步步向前,衣袍上的血渍已经干透,裂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我没停。
“你说我的魂该归位?”我盯着他背影,声音沙哑却清晰,“今日我才要告诉你——它从未属于你。”
他站在林缘,黑袍猎猎,逆魂令仍在手中旋转。可那光芒,已不如先前炽盛。
“你以为破一道屏障就能赢?”他低笑,“我等这一天,比你想象得久得多。”
“那你等错人了。”我冷冷道,“我不是来成全你的。”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血瞳深处翻涌着什么。下一瞬,身影一闪,退入浓雾之中。
我追到林边,脚步一顿。
雾太厚,看不见路。只有地上那几道暗红纹路,像血管一样延伸进深处。风里传来低语,不是人声,也不是鬼哭,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在耳边反复回响。
绿萝靠在树下,气息微弱。我转身扶她,发现她手里还攥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火符残片。
“撑住。”我又说了一遍。
她眼皮动了动,没睁眼,嘴唇却轻轻翕动,吐出两个字:“快走。”
我没动。
林子里静了几息。
然后,一张血色冥币缓缓飘了出来。
它没有飞向我,也没有攻击,只是悬停在半空,背面朝上——上面印着的脸,还是我。
可那五官轮廓,正在慢慢扭曲、变形。
我盯着它,识海中的镇魂令忽然剧烈一震。
这不是冥币。
这是……活的。
它在吸收我的气息,在模仿我的模样,在试图替代我。
我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边缘,整张纸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飘散。灰末落地时,竟拼出一个字——
“入”。
我心头一跳。
绿萝的手突然抓紧了我的袖子。
“别进去。”她声音极轻,“里面有东西……不是鬼。”
我看着那片灰烬,又望向幽深林中。
南宫景澄退进去的时候,地面纹路亮了一下。那不是防御阵法的反应,是欢迎。
就像……门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丝青焰,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镇魂令在识海安静下来,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重。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
很轻,一步一步,像是有人在走,又像是树根在蠕动。
我没有后退。
而是将绿萝轻轻放平,摘下她腕上的护身符塞进怀里。然后,我拾起地上另一块断刀残片,握紧。
脚步声停了。
雾中出现一个人影。
白衣,长发,背对着我站在三丈外。
身形熟悉得让我心跳一滞。
那是……我自己?
不,不是我。
她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