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砚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这残破的星核大厅中回荡。
那天帝伸向星核的手骤然停住，脸上的诡异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那双原本威严的眼眸深处，竟闪过一丝非人的、冰冷的漠然，仿佛高高在上的天道，俯瞰众生。
“哦？董圣师何出此言？”天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机械般的冰冷。
董砚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九重天阙虽隐世，然其道统秉承的应是‘代天行罚，执掌秩序’之意，虽有傲气，却仍有‘人’之痕迹。而你，气息虽与此界天道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甚至…带着一丝被强行缝合的破碎感。”
“你并非真正的天帝，至少，不全是。你更像是…一道拥有了自我意识、并夺取了他人躯壳的…天道碎片！” 此言一出，连秦婉儿都吃了一惊！
天道碎片？拥有了意识？还夺取了天帝躯壳？
那天帝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一丝悲凉？
“洞察入微…不愧是身负异数之力的外来者。”天帝不再伪装，声音彻底变得冰冷无情。
“不错，本座乃此界天道崩解时，散落的一块较大碎片，秉承天道‘存续’与‘秩序’之本能，意外诞生了朦胧意识。”
“然，此界天道本就残缺，吾之意识亦不完整，浑噩漂泊。直至感知到此人——天帝体内竟蕴含一丝稀薄的、源自上古的‘天命’气运，最适合成为吾之容器与代言人，故取而代之，重聚九重天阙势力，欲整合此界残余力量，应对大劫，延续此界存续！”
天道意识的逻辑冰冷而直接，为了所谓“存续”，夺取他人身躯，视万物为棋子。
“整合？便是如你这般，强取豪夺，罔顾众生意志？”秦婉儿忍不住斥道。
“众生愚昧，短视无知！唯有绝对的力量与秩序，方能在这归墟大劫下求得一线生机！”天道碎片冷漠回应。
“情感、道义，皆是冗余，只会导致混乱与灭亡！此星核，蕴含古道本源，正是吾重塑天道、建立绝对秩序之关键！岂容尔等阻碍？”
天道意识话音未落，猛然抬手，一道纯粹由秩序法则凝聚的白色神雷，撕裂虚空，带着审判与毁灭一切无序的气息，悍然劈向董砚二人！
这一击，远超之前任何化神修士的手段，已然触摸到此界法则的本源力量！
“师尊小心！”秦婉儿惊呼，她能感受到那神雷中蕴含的恐怖天道伟力！
董砚却面色不变，甚至向前踏出一步，将秦婉儿完全护在身后。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什么。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董砚轻声吟诵，如同圣贤讲道。
“然，天道无情，圣人有情。以有情之心，行天道之事，方为圣道。”
“尔虽为天道碎片，却只知冰冷秩序，不懂仁爱众生，已入偏执魔道，与归墟那毁灭无序，不过一体两面！”
随着董砚的话语，掌心之中，七彩心种圣辉流转，并非对抗，而是演化出种种景象：是青州百姓灾后重建的希望；是圣院弟子孜孜不倦的求道；是云州百姓安居乐业的笑容；是黑岩依赖信任的眼神；是姬明月扛起社稷重担的坚定；是天下众生面对末世，依旧挣扎求存的点点微光…
这些景象，汇聚成一股温暖、坚韧、磅礴的“人道洪流”！
那足以劈碎星辰的秩序神雷，撞入这“人道洪流”之中，竟如同冰雪遇暖阳，那冰冷的秩序法则被那充满生机与情感的人道意念层层消融、转化，最终化作点点光雨消散，反而滋养了那洪流，使其更加壮大！
“怎…怎么可能？！”天道碎片首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人心涣散，私欲纵横，乃无序之源！怎能化解天道秩序之力？”
董砚淡然道：“人心虽杂，然向善、求生、守护之念，亦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秩序之一，更是对抗归墟死寂的终极力量。尔只见其散，未见其聚；只见其恶，未见其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荒谬！”天道碎片怒吼，显然无法理解董砚的理念。它周身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天道威压，整个星核大厅剧烈震动，无数法则锁链凭空出现，绞杀向董砚！
“冥顽不灵。”董砚微微摇头，终于主动出手。他并指如笔，于虚空书写。写的并非攻击性的真言，而是一个巨大的—— “仁”！
仁者，爱人也。二人成仁，寓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互助、秩序，源于情感，而非冰冷法则。
此字一出，温暖祥和的气息弥漫开来，那绞杀而来的法则锁链仿佛陷入了泥沼，变得迟滞、柔软，甚至其上开始绽放出人性的光辉，不再受天道碎片绝对控制！
“礼”！ 又一字写出。
礼者，天地之序也。但此序，非强制，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与规范。
那些法则锁链上的光芒愈发温润，竟开始反向缠绕天道碎片，仿佛在劝诫它回归正途。
“不可能！吾乃天道！岂容尔等亵渎！”天道碎片惊怒交加，疯狂挣扎，调动更多力量。
然而，董砚的圣道，似乎天生对其有着某种克制。那并非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一种理念层面的更高层次的包容与引导。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 那悬浮于大厅中央的星核，似乎被董砚那充满仁爱与秩序的圣道气息所引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道道温暖、浩大、却带着无尽悲伤与不甘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星核的裂缝中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厅！
恍惚间，董砚、秦婉儿，甚至那天道碎片，都仿佛被拉入了一段尘封了万古的记忆碎片之中！
他们看到了…一片辉煌璀璨的星空文明，其修行体系并非灵气修真，而是开发心灵力量，铸造星舰，横渡虚空，探索宇宙奥秘，其乐融融。
他们看到了…归墟之眼的突然降临，它并非一开始就是毁灭化身，而更像是一个失控的、贪婪的、不断吞噬一切填补自身空虚的“空洞”！
他们看到了…这个星空文明奋起反抗，却节节败退，无数星辰被吞噬，最终文明最高议会做出了一个绝望的决定：集中所有力量，引爆文明核心的“星核”，试图将那“空洞”炸毁或放逐！
爆炸发生了，确实重创了那“空洞”，但也彻底毁灭了文明本身，只留下这片破碎的星殒古道遗迹。
而那“空洞”也在爆炸中发生了异变，吸收了无尽的毁灭与绝望意念，变得更加疯狂与邪恶，化为了如今冰冷的“归墟之眼”！
记忆的最后，是那引爆的星核深处，一点最本源的、代表着“文明生机”的碎片，在爆炸中侥幸残留，发出了不甘的哀鸣与质问：
“…为何…会这样…”
“…守护…错了吗…”
“…后来者…莫要…重蹈…覆辙…”
记忆洪流消退。 董砚与秦婉儿心神剧震，久久无言！
原来，归墟之眼的前身，竟是一个失控的“空洞”？星殒古道的毁灭，源于一场悲壮的自毁式抵抗？
那天道碎片也似乎受到了巨大冲击，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喃喃自语：“…秩序…毁灭…生存…代价…”
而就在这时，那星核似乎因释放了记忆而耗尽了最后力量，表面的裂纹骤然扩大，光芒急速黯淡！
“星核！”天道碎片猛地惊醒，焦急万分，不顾一切地扑向星核，试图将其掌控！
董砚也瞬间回神，星核关乎重大，绝不能落入这偏执的天道碎片手中！
就在两人即将再次爆发冲突的刹那—— 异变再生！
星核大厅那破碎的穹顶之外，混乱的虚空之中，一艘狰狞的、布满了尖锐撞角的黑色战舰，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
战舰舱门打开，数道身影飞掠而出，为首者，赫然是那个之前在谷外与董砚对视过的、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
神秘人发出沙哑的笑声： “啧啧啧…真是精彩…”
“感谢你们，帮我们找到了这最后的‘文明之芯’…”
“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归墟的势力，竟然也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这里！而且时机抓得如此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