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核殿内的死寂，持续了数日。顾白沉浸在对葬魔渊信息的分析和对自身力量的进一步磨合中，对妖姬的精神凌迟则化为一种持续的背景音——不再需要刻意传递情绪，只需维持那种绝对的冷漠与掌控感，便足以让被困在绝望中的妖姬自行煎熬。
妖姬的状态愈发糟糕。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对政务完全放任不管，终日蜷缩在座椅或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只有青萝送药或食物时，她才会有些微反应，机械地完成进食服药的动作，然后重新陷入那种活死人般的状态。锁魂链另一端传来的，是几乎凝滞的、深潭般的绝望与自我放逐。她似乎正在主动放弃一切，包括魔主的责任，乃至生存的意志。
这种彻底的放弃，反而让顾白微微蹙起了眉。一个完全崩溃、失去所有价值的妖姬，不符合他的利益。他需要她保持一定程度的“功能”，无论是作为稳定魔宫表象的傀儡，还是未来应对度法和苏婉清的棋子。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股扭曲的占有欲，无法容忍她就此轻易地“解脱”。
就在顾白考虑是否需要稍微“刺激”她一下，让她重新“活”过来承受折磨时，涟漪由外界率先荡起。
这日，青萝照例前来汇报情况，她的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几分。
“陛下，顾客卿。”她先是对着内室方向行礼，然后看向形容枯槁的妖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沉声禀报，“边境传来急报，葬魔渊东南侧裂隙再次扩张，溢出的魔气已污染了周边百里，数个小型魔族聚居点失去联系。镇守的魔将请求增援，并……请示是否可能暂时封印该区域？”
妖姬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内室中，顾白睁开了眼。东南侧裂隙，正是苏婉清情报中提到的异动最剧烈区域，也是他建议“重点监控”的地方。消息来得正好。
但他并未立刻出声，而是想看看青萝会如何处理。这位一直表现得忠诚而高效的侍女，在如今权力真空中，她的立场和能力值得观察。
青萝等待片刻，见妖姬毫无反应，只得继续道：“奴婢已与几位值守魔将初步商议，认为增援势在必行，但强行封印恐引发更大反噬，建议先以净化阵法稳定局势，再图后计。只是……调动如此规模的资源和人手，需要陛下手令。”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没有魔主的手令，青萝权限再高，也无法大规模调动军队和资源。
妖姬依旧沉默。
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青萝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感到内室那道无形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的压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度法祭司求见。”
顾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狐狸坐不住了。
度法拄着骨杖缓步而入，先是扫了一眼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妖姬，浑浊的眼中看不出情绪，随即面向内室方向，微微躬身：“老朽感应到葬魔渊气息有异，特来查看。看来陛下凤体依旧欠安？”这话是对着妖姬说的，眼神却瞟向内室。
“祭司有何高见？”顾白的声音从内室传出，直接接过了话头。
度法似乎毫不意外，转向内室方向，忧心忡忡道：“顾客卿，情况不容乐观。此次裂隙扩张非同小可，溢出的魔气中蕴含的寂灭之意远超以往，恐非普通净化阵法能遏制。若任其发展，恐酿成大祸，甚至……可能加速深渊内那位的苏醒进程。”
他刻意加重了“那位”二字，暗示魔神意志。这是在施加压力，也是在提醒顾白他们面临的共同威胁。
“哦？”顾白语气平淡，“那依祭司之见，该如何应对？”
度法沉吟道：“为今之计，或需行险。老朽想起一上古秘阵，或可暂时加固裂隙封印，但需一位对秩序之力掌控精妙之人主导，同时需魔核之力从旁辅助，调和魔渊气息。只是……此法对施术者消耗极大，且有一定风险。”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妖姬，意思很明显：需要顾白和妖姬合作。
这话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让一直麻木的妖姬睫毛微颤了一下。合作？又要她与那个恨她入骨的人合作？还要消耗本就不稳的魔核之力？
顾白在心中冷笑。度法果然迫不及待地想推动他和妖姬进行更深层次的力量接触，无论是为了验证《阴阳溯灵诀》的可行性，还是为了后续更大的阴谋。
“风险几何？”顾白问道。
“若配合得当，当可控制。”度法避重就轻，“但需二人心意……至少目标一致，否则极易遭反噬。”
殿内陷入沉默。青萝紧张地看着内室，又看看妖姬。她知道，这是一个关键的决定，不仅关乎边境安危，更关乎魔宫内部权力的走向。
顾白在权衡。度法的提议固然有风险，但也是一个机会。一方面，他可以借此进一步实践对力量的控制，尤其是在应对魔气方面；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逼迫妖姬“就范”、在她最厌恶的“合作”中继续折磨她的绝佳场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此观察度法的真实意图和苏婉清是否会趁乱行动。
“陛下意下如何？”顾白突然将问题抛给了妖姬，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尊重，仿佛她仍是那个能做主的魔主。
妖姬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麻木以外的情绪——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抗拒。她看向内室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能拒绝吗？以魔域安危为由，她若拒绝，便是彻底失格。可答应……那无异于将自己的虚弱再次暴露在顾白面前，任由他摆布。
“看来陛下是默许了。”顾白不等她回答，便径自下了结论，“青萝，持我……与陛下之手令，调遣资源，按度法祭司所言准备。三日后，前往葬魔渊东南裂隙。”
他直接代行了魔主之权，甚至连表面上的请示都省略了。
度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躬身道：“顾客卿深明大义。老朽这便去准备阵法所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妖姬一眼，转身离去。
青萝松了口气，又担忧地看了妖姬一眼，领命退下。
殿内再次剩下两人。
妖姬感到一阵眩晕。三日后……葬魔渊……又要和他一起，去面对那恐怖的深渊，还要进行那种危险的力量合作……锁魂链另一端，顾白那冰冷而笃定的心绪传来，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她闭上眼，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这场由顾白主导的、名为报复的漩涡，正将她卷向更深、更黑暗的未知。而度法、青萝这些配角的登场，则让这场漩涡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涟漪已起，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