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在陆鸣身后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幽静的山谷，月华如练，清泉潺潺，与他进入秘境前那片荒芜的山谷截然不同，显然是随机传送到了别处。
“这是哪儿？”陆鸣皱眉，神念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元婴期的神念足以覆盖方圆百里，刹那间，山川河流、鸟兽虫蚁、甚至地下数丈的蚯蚓蠕动，都清晰映照在心。
百里之外，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浮现——京城。
“还好，没传送到天涯海角。”陆鸣松了口气，仔细感应体内变化。完整的《星辰真经》传承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浩瀚的星辰之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比进入秘境前强大了何止十倍！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周天星辰呼应。星凰圣甲上的损伤早在传承洗礼中恢复如初，甚至更添几分灵性，肩头的凤凰羽隐隐有星火流转。
更奇妙的是，他对星辰之道的理解发生了质变。以往他运用星辰之力，如同孩童挥舞巨锤，力大却笨拙；如今却如臂使指，圆融通透。心念微动，掌心便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星云，内部星光生灭，蕴含着一丝“寂灭”与“新生”交替的道韵。
“该回去了。”陆鸣望了一眼京城方向，身形未动，脚下却星光汇聚，凝聚成一道璀璨的星虹。这正是《星辰真经》中记载的遁法——“星虹遁”。只见他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星虹之中，瞬息掠过数十里山河，速度快得惊人。
……
京城，天香楼后院。
“柳老板，宫里传来消息，祭天大典辰时开始，姬轩辕已摆驾出宫，前往南郊天坛！”韩夜快步走入，低声禀报。
柳如烟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正在检查几包特制的“磷火粉”和“闷烟丸”。闻言抬头，眼神锐利：“各处的兄弟都就位了？”
“就位了。”韩夜点头，“东宫藏书阁、西苑织造局、御膳房后仓、还有……冷宫废井。都是按您给的图纸，找的最偏僻又易燃，还不易伤到人的地方。火起之后，他们会立刻混入救火的人群撤离。”
“好！”石大海搓着手，一脸兴奋，“老石我负责御膳房后仓，那地方我熟，当年进宫送过野味！保证点着之后，火苗蹿得比旗杆还高！”
厉狂刀默默擦拭着刀刃，忽然道：“放火制造混乱容易，但如何让百姓相信这是‘天谴’而非人为？”
凤翎肩头的火儿啾啾叫了两声，凤翎翻译道：“火儿说，它可以在火焰燃起时，在空中短暂显化凤凰虚影，盘旋几圈再消失。”
柳如烟眼睛一亮：“凤凰祥瑞，现于火灾之上，却又转瞬即逝……这寓意太妙了！既能引人注目，又显得神异非常！火儿能做到吗？”
小火凤凰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翅膀上腾起一簇金色火焰，虽小却精纯无比，散发出威严又祥瑞的气息。显然，在凤翎的精心护法和陆鸣留下的丹药帮助下，它已成功突破，实力大增。
“那就这么办！”柳如烟拍板，“辰时三刻，皇帝在天坛开始祭天仪式时，四处同时点火！火儿在空中显化虚影，务必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韩夜，你带人在市井散布消息，就说‘凤鸣于火，天弃暴君’！”
“明白！”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准备。小楼内只剩下柳如烟和凤翎。柳如烟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凤翎姑娘，火儿显化虚影后必定虚弱，你带它立刻从密道出城，去北境大军处与徐将军汇合，这里交给我们。”
凤翎急道：“那你们呢？”
柳如烟笑了笑，眼中闪过决绝：“我们自然有脱身之法。别忘了，天香楼能在京城扎根数十年，底牌可不止一张。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尤其是火儿，它是未来凤凰族的希望，也是盟主重要的伙伴。”
凤翎还想说什么，柳如烟摆手制止：“去吧，这是命令。盟主将你们托付给我，我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京城再见。”
……
辰时，南郊天坛。
旌旗蔽日，仪仗威严。九九八十一阶汉白玉天坛之下，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禁军盔明甲亮，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百姓被远远隔在警戒线外，伸长脖子张望这数年一度的盛典。
皇帝姬轩辕身着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神情肃穆，一步步登上天坛。他面色比往日更加苍白，眼窝深处隐隐有暗红血丝，周身那股阴冷晦涩的气息即使用皇家秘法极力掩饰，仍让靠近的几位重臣感到莫名心悸。
礼部尚书高唱祭文，声传四野：“维大周承天命，陛下昭德于天，谨以牲醴玉帛，祗荐于皇天上帝……”
姬轩辕接过三炷手臂粗的“通天神香”，正要插入祭坛中央的青铜巨鼎，忽然——
京城方向，接连传来数声闷响！随即，四道粗大的黑烟在不同方位冲天而起！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到那翻滚的浓烟和隐约的火光！
“走水了！皇宫走水了！”远处围观百姓中，有人惊呼。
几乎是同时，皇宫起火处的上空，金光一闪！一只翼展数丈、神骏非凡的火焰凤凰虚影骤然出现，它引颈长鸣（虽无声，但那姿态震撼人心），在翻滚的黑烟上方盘旋三周，然后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消散于空中。
“凤凰！是凤凰！”
“凤凰浴火！这是……这是祥瑞还是警示？”
“屁的祥瑞！没看见凤凰是在大火上出现的吗？这叫‘凤鸣于火，天弃暴君’！我刚听说的！”
“对对对！祭天当天皇宫失火，凤凰显化又消失，这是老天爷都不认他这个皇帝了啊！”
百姓哗然，议论声如潮水般蔓延。维持秩序的禁军都有些骚动，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几处火柱和已然消失的凤凰虚影。
天坛上，姬轩辕插香的动作僵住了。他脸色瞬间铁青，握着神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周身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黑气，吓得近前的太监噗通跪倒。
“混账！”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祭天大典，国之重礼，竟然被人在皇宫放火，还弄出什么凤凰异象！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是对他“天命”最恶毒的嘲讽！
“陛下息怒！”身旁的老太监颤声低语，“当务之急是扑灭火势，稳定人心，祭典……”
“祭典继续！”姬轩辕强行压下暴怒和体内翻腾的魔气，眼神阴鸷如毒蛇。他不能乱，至少此刻不能。无数双眼睛看着，他若失态，便是承认了“天弃”之说。他将神香狠狠插入鼎中，转身面向百官和百姓，运足真元，声音滚滚传开：
“些许宵小作乱，不足挂齿！此乃祥瑞凤凰感朕诚心，浴火显圣，涤荡妖氛！传朕旨意，全力救火，缉拿纵火逆贼！祭天照常——”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远空，一道璀璨夺目的银色星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空而来，上一瞬还在天际，下一瞬已如流星坠地，轰然落在天坛前方空地上！
星光散去，露出一道身影。
一袭朴素青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眸若星辰。不是易容后的中年模样，而是陆鸣的本尊面目！
“姬轩辕！”清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不必找了，放火的是我的人，那凤凰也是我请来的。你不是自诩天命所归吗？今日，我便在这祭天大典上，问你一句——”
陆鸣踏前一步，无视周围如临大敌、刀枪出鞘的禁军，目光如剑，直刺天坛顶端的皇帝：
“你血祭十万生灵，修炼魔功，勾结暗渊邪魔，残害忠良，祸乱天下！这般倒行逆施，有何面目立于这祭天坛上，有何资格代表万民，敬告皇天？！”
字字如雷，炸响在每一个人心头！
百官失色，禁军茫然，远处百姓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是陆盟主！铁壁城的陆盟主！”
“他真的来了！在祭天大典上当面质问皇帝！”
“血祭十万生灵？修炼魔功？我的天……”
姬轩辕气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当众撕破伪装的羞辱。他苦心维持的“天子”威严，在陆鸣出现和那番话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逆贼陆鸣！擅闯祭坛，污蔑君上，罪该万死！”一名武将怒吼，拔刀就要上前。
陆鸣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轻轻一拂袖。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星辰之力涌出，那武将连人带刀被凌空卷起，轻飘飘送出十几丈外，落地时毫发无伤，却已骇得面色如土，再不敢上前。
举重若轻，神乎其技！
这一幕镇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禁军和武将。他们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不是传闻中初入元婴的修士，其气息渊深如海，竟让人生出无法抗衡之感。
姬轩辕瞳孔骤缩。他比旁人感受更深，陆鸣身上那纯粹而浩瀚的星辰之力，让他体内的暗渊魔气都产生了本能的忌惮和躁动。这小子在秘境里到底得到了什么？！
“陆鸣，”姬轩辕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透着刺骨寒意，“你既来送死，朕便成全你。承天台之约未变，下月十五，你我生死一战，赌这大周江山！今日你扰乱祭典，朕不与你计较，届时新仇旧恨，一并了结！现在，给朕滚出天坛！”
他不能现在动手。祭天大典被搅乱已是大失颜面，若在众目睽睽下与陆鸣厮杀，无论胜负，皇家威严都将扫地。必须拖到承天台，在“正规”的决战中，在三位老祖和暗渊的协助下，以雷霆之势碾死他！
陆鸣岂能不知他的算计？他今日现身，目的已然达到——当着天下人的面，撕开姬轩辕的伪善面具，将血祭、魔功、暗渊之事公之于众，彻底动摇其统治根基。至于现在动手？时机未到。
“姬轩辕，你的命，还有你依仗的暗渊邪祟，我自会来取。”陆鸣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和神色复杂的百姓，“诸位都听到了，也看到了。下月十五，承天台，我陆鸣恭候大驾。届时，是非曲直，天下共鉴！”
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星虹，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满地惊疑和久久无法平息的震撼。
姬轩辕站在原地，望着陆鸣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祭典草草收场，百官各怀心思散去，关于“血祭”、“魔功”、“暗渊”的私语，却如野火般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蔓延开来。
……
当夜，天香楼密室。
陆鸣已恢复易容，安然返回。石大海、韩夜、厉狂刀也已成功脱身，在此汇合。柳如烟动用了经营多年的隐藏渠道，加上皇宫当时混乱，他们顺利撤出。
“盟主！你可算回来了！想死老石我了！”石大海一见陆鸣，激动得就要扑上来熊抱，被厉狂刀用刀鞘不动声色地拦下。
“盟主，秘境之中……”韩夜更关心陆鸣的经历。
陆鸣简略说了秘境崩塌、获得传承之事，略去了系统协助的细节。即便如此，也听得众人心潮澎湃，惊叹不已。
“《星辰真经》完整传承……盟主，你现在到底有多强？”凤翎好奇地问，她已按计划带着火儿出城又悄然返回。
陆鸣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星光亮起。那星光起初微弱，随即迅速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微型星云，在其中缓缓旋转，七色星芒流转，中心一点银白璀璨，散发出令人心悸又神往的浩瀚气息。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星云，散发的威压就让密室中所有人心头一沉，呼吸微滞。石大海瞪大眼睛：“乖乖，这……这感觉比面对元婴后期的老怪物还吓人！”
陆鸣收起星云，正色道：“姬轩辕不足惧，但他体内暗渊魔主，以及皇室那三位元婴老祖，是此战最大变数。我虽得传承，仍需时间彻底融会贯通。接下来几日，我要闭关。外面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盟主放心！”柳如烟道，“今日之事已震动朝野，民心动荡，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和势力都在暗中联系我们。徐将军的大军虽受阻，但已稳住阵脚，正在寻找突破口。东海和南荒方面也在积极策应。我们只需等待，承天台之战时，必是天下响应！”
“还有一事，”韩夜补充，“我们截获密报，姬轩辕祭典结束后，直接去了祖地，至今未出。三位老祖的气息也完全隐匿。他们肯定在准备着什么。”
陆鸣点头：“意料之中。暗渊的力量非同小可，姬轩辕狗急跳墙，说不定会行险招。柳老板，加大监控力度，尤其注意京城地脉和皇城大阵的异常波动。”
“明白！”
安排妥当后，陆鸣进入天香楼最深处的静室，开始最后的闭关。他要将《星辰真经》的浩瀚传承，彻底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并为可能出现的“暗渊魔主”本体，准备好最后的杀手锏。
京城表面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愈发汹涌。承天台之战，已不仅是两个人的对决，更是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人心与天命的一场终极碰撞。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决战前夜，最深的黑暗即将降临，而黎明前的星辰，也格外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