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撑着拐可以借力走的稍快些的时候刚好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晚上要撒灯，还要走百步。
芦苇洋子和苞米洋子搬着柴油，找个破铁盆点燃，然后每个门的门口都撒上一堆，一直绵延到院门口。
院门口一坨大大的火堆。
陆文杰和曲勇志拎着小红花灯笼，旁边的杜秋生和杜琳琳一直扒在李桂香脚边，想要陆文杰的。
陆文杰早就玩过几次了，见杜琳琳想要，便递给她玩。
大方的很。
几个小孩子瞬间混做一团，争相奔跑，几抹红光跟着其他的火光伴随着鞭炮声，昭示着一个团团圆圆的元宵节。
秦巧梅戴着个毛线帽，陆旷则没有，甚至棉袄里面还减了个衣。
秦巧梅陪着他慢慢走，“走一百步就回家。”
元宵节的晚上走百步的人很多，数秦巧梅和陆旷走的缓慢，有人扎堆聊天，聊天内容比以往的东家长西家短内容多些。
有几个人在聊前段时间政策，秦巧梅一走一过的时候发现是几个老人家。
“要真是这样，那我们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自力更生？”
“生产队肯定管我们到死。”
“还开放呢？开放有啥好，那谁家那小子，钻这个空子跟隔壁那个队的王婆子家丫头都好上了。”
秦巧梅听出来这些人对待新政策的心态是带着点恐慌的。
过惯了集体生活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这样。
众人见有人来了也歇了话头，面上带着热络的跟秦巧梅打招呼，“你家陆旷这是好差不多了？”
秦巧梅点点头，“还要锻炼。”
等秦巧梅走远了，那一干人又变了脸色，“真是有钱烧得慌，瘸一条腿又不耽误干活。”
“这回好了吧，她就活该，看她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有的人喜欢落井下石，有的人喜欢酸里酸气，还有的人保持沉默，只摇摇头。
这些声音都被二人隔绝在外，她和陆旷并不在乎。
秦巧梅专心的牵引着陆旷，又走了一小段路，感觉陆旷的瘸的幅度又大了点，秦巧梅当即叫住前头的陆文杰和曲勇志，“回家了。”
*
过了十五，又半个月，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天，陆旷才彻底丢弃拐杖，站了起来。
虽然走的缓慢，但只看得出有微微的瘸。
别人一看，只会以为是崴了脚的那种瘸。
再不会联想到瘸子二字。
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一直到五一，只要不跑起来，陆旷走起路来已经和常人无异。
“你家陆旷还不打算下地？”
现在正值五一，地里的苗刚下地，正是忙着的时候。
李桂香在旁边低着头，悄咪咪的问，“我见你家陆旷腿都大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都五六个月了，要加上陆旷做手术的那两个月，有六七个月了。
“骨头到底跟正常人不一样，再等等。”秦巧梅也没跟李桂香说实话。
但李桂香是真惦记秦巧梅，“那要是这时候不上工，那这一年工分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事。”秦巧梅乐观得很，“家里还有一亩多开荒地，今年都种上苞米了。”
李桂香被秦巧梅这么天真的态度闹得有些无语，正想说什么，队里的喇叭又响了。
李江叫大家伙去开会。
会议就传达一个指令。
“今年种下的粮食，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全归个人！”
人群先是安静如鸡，下一秒便人声鼎沸。
有人高喊，“大队长，你说的什么？！”
“剩下的都归俺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