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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密歇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维克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事实面前,他的袒护苍白无力。

“还有,”我趁热打铁,拿出之前在现场发现的丝线,它被包装在一个透明的袋子里,“这些,需要送到蒙德城找专业人士进行比对。如果证实与你的制服布料完全一致,在铁证如山面前,谁也救不了你。”

“说起这点,安密歇斯,你也难逃其咎,你帮他顶了班,还想帮他一直瞒下去吗?”我问。

安密歇斯低下头,“我……”

“你知道藏匿或销毁证据,以及作伪证,在愚人众的纪律里是什么性质吗?”散兵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传来,吓得安密歇斯一哆嗦。

他转过身,看着散兵冰冷的目光,脸色惨白。

“不……我不是故意的!”

维克多终于崩溃地喊出声,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那天晚上……我巡逻时遇到那个人,他鬼鬼祟祟的,我以为他发现了我们的……我们的一个临时能量节点!我让他离开,他不但不听,还想抢我的东西…我们扭打起来……他力气比我大,扯坏了我的衣服……我一时失手,把他……推下了山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杀他!”

他终于承认了。

安密歇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散兵自始至终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收场。

团雀在我肩头轻轻“叽”了一声,仿佛也在为这曲折的真相落下注脚。

蒙德城内。

杰曼德的葬礼,来了很多人。

多到教堂前的广场站不下,人群沉默地蔓延到长长的阶梯下,蔓延到喷泉边,蔓延到每一缕能够望见那片墓地的视线尽头。

他们之中,有须发皆白的老人,有抱着孩童的妇女,有衣衫褴褛的冒险家,有面容坚毅的佣兵……

他们身份各异,却因同一个人聚集于此。

他原是蒙德万千子民中寻常的一个。

他没有神之眼,没有惊天动地的伟力,只有一双手,一颗温热的心。

他在深山里,救了许多许多人。

他救过冻僵的学者,迷路的孩童,受伤的西风骑士,乃至被同类抛弃的盗宝团成员。

在他眼里,群山之中,只有需要帮助的生命,没有阵营与敌我。

他曾笑着说:“屋子嘛,搭起来就是给人住的。我再去搭一个就是了,反正……我有的是力气。”

如今,他安静地躺在了那里。

棺木落下时,没有嚎啕大哭。

风,小心翼翼地卷起地上零落的蒲公英,让它们洁白的绒球如同哀悼的雪花,在墓穴上空盘旋飘舞,迟迟不愿落下。

远处果酒湖的湖水,拍岸声也变得低沉呜咽。

仿佛世间的风、光、水,乃至脚下沉默的大地,都在为这个善良灵魂的逝去,而感到深切的悲伤。

杰曼德的葬礼终于接近尾声,泥土掩埋了棺木,也暂时掩埋了生者的嘶喊,只留下空落落的寂静,啃噬着人心。

他的挚友厄尔尼站在新坟前,眼下的青黑浓重,那是悲痛与无眠共同刻下的痕迹。

因为先前的激进,他被禁止踏入那片吞噬友人的雪山,连最后带回挚友遗骸的资格都被剥夺。

维克多低着头,他遭受的白眼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他进入愚人众,就是想给自己争口气。

可是如果他这次考核不及格,那么,他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安密歇斯对他说,必须在努力,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必须一起同行。一起前进。

是他渴望功业许久,久到他……

蒙蔽了双眼。

“对不起……”

厄尔尼转过身,眼球上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那里面燃着的是失去挚友的痛楚和无法宣泄的绝望。

他多想狠狠揍他一拳。不,不止一拳。

他,他……

他几步冲到维克多面前,一把攥住了维克多的衣领。

“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摔下去?!如果……如果你能,抱着一点愧疚之情,去看看……他也不会死!!!他在雪地坚持了三天!整整三天!!!可是他等不到人啊!!!”

尽管被要求克制,但他的怒吼声撕裂了葬礼后脆弱的平静。

他无法无动于衷看着自己的好友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去。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不是说恶人下地狱吗。

那死的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

他祈求风神,他诚恳祷告。杰曼德这个混蛋,把他拉了回来,自己却……

“对不起……”

维克多只是一味道歉。

是他在争执中,对方死死扯住他的袖子,他惊慌失措之下,失手将对方推下了陡坡。

是他被吓傻了,仓皇处理了现场,回来后谎称一切正常。

是他因为心虚,他不敢再去那片区域,才求安密歇斯帮忙。

所谓的鬼怪,不过是人心里的鬼在作祟。

就在厄尔尼的愤怒快要将维克多彻底吞噬时,一道一直沉默的身影走上前,站到了维克多身边,与他并肩承受着厄尔尼痛楚的火焰和周围所有质疑的目光。

是安密歇斯。

他没说话,没辩解,只是那样站着。

或者说,他就是一株与病树紧紧缠绕的藤。

他选择了与维克多共同承担这舆论的审判,哪怕这意味着他也要一同浸没在这片鄙夷的海洋里。

就在泥土即将完全覆盖棺木的那一刻,一阵不同于周遭沉重气息的微风,拂过人群。

我回头看着。

它带来远山青草与塞西莉亚花的淡香,卷着一片脉络清晰的绿叶,在空中打了个优雅的旋儿,最终,轻盈地,飘落在那方崭新的墓碑之前。

那片叶子绿得那样鲜活,那样充满生机,与周围沉郁的悲伤形成了奇异的对照。

是来自远方的致意。是一个无声的凭吊。

他的善行,风会记住,山河会记住,这片土地上的万物,都会记住。

厄尔尼看着那片叶子,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下。他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任由肩膀剧烈地颤抖。

维克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土地上,身躯因无声的啜泣而剧烈起伏。

安密歇斯闭上眼,仰起头,任由清冷的空气刺痛鼻腔。

被投入热意的涟漪,终会抵达意想不到的彼岸。

世间天地,都在此刻,为他送行。

我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万物同悲的一幕,看着那片乘着神秘之风而来的绿叶。

许多张面孔,不受控制地同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起了居勒什老师,那双粗粝却温暖的手。

我学不会的东西,他会一遍又一遍,直到教会我。

他一直为我和赛诺抵挡恶意。

我想起了赛诺,他看似冷淡,却总会在我遇到麻烦时悄然出现。

想起了提纳里耐心讲解植物习性时垂下的耳朵,尽管每次我提议耳朵能不能别晃了,他会不满我的走神,怒瞪着我。

柯莱努力克服恐惧时的坚韧,第一次见她时怯生生地缩在赛诺身边。

我想起了万叶把我从深海捞起。

想起了香菱郑重其事地把神之眼放在我手心。

想起了行秋谈及侠时的坚定以及他每每望向我时闪烁的眸光。

想起了与重云惊心动魄的初遇。

想起了胡桃和钟离先生,我们一起回去的道路小径。

还有一斗和阿忍,五郎,鹿野院稻妻的大家……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温暖或鲜活的面孔,不知为何,就这样在我脑海里翻滚。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是这样复杂。

如果我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我都会悲痛欲绝。

我不愿意舍弃朋友。

“看来,没有神之眼,也不影响你多管闲事。”散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对我为数不多的过去故事,所知甚多了。”

我侧头看他,“不过,还是谢谢你,”我诚心诚意地说,“多亏你配合。”

他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说:“少自作多情。”他顿了顿,“而且,看你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蠢得让人看不下去。”

我:“……”

好吧,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嘴里吐出什么好话。

不过,看在他刚才确实帮了忙的份上……

“散兵大人今天也帮了大忙呢。”

他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可闻的轻哼,未置可否。

风雪过后,审判终将降临,而活着的人,还要带着各自的伤痕与记忆,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