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建业皇宫灯火通明。
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大哥”，孙绍特意摆下了最高规格的国宴。
宴席之上，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
曹婉被安排坐在了曹操和孙绍的中间，一张俏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她几乎忘了自己宁国皇后的身份，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自己老爹身上。
“父皇，您尝尝这个，这是南海刚运来的龙趸石斑，最是鲜嫩。”
“父皇，您多吃点，看您都瘦了。”
曹婉不断地用公筷，将一道道菜肴夹进曹操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孙绍坐在旁边，眼角不住地抽搐。
那是我的鱼！
那是我的皇后！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碗，又看了看曹操那快要满溢出来的碗，心里酸得像是打翻了一整坛老陈醋。
他伸出筷子，也想夹一块最大的鱼肉，可曹婉的筷子总能先他一步，精准地将那块肉送进曹操碗里。
孙绍：“……”
曹操一边享受着女儿的孝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瞥着孙绍那副吃瘪的模样。
他心中舒爽无比。
臭小子，你再厉害又如何？
你老婆，终究是朕的女儿！
他故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细细品味着，还不忘啧啧称赞：“嗯，好吃，真好吃！还是我婉儿知道心疼爹啊！”
孙绍听着这话，牙根都快咬碎了。
他索性化悲愤为食欲，闷头对着自己面前的菜一通猛塞，仿佛那不是菜，而是曹操的肉。
一顿饭，就在这诡异又带着几分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曹操，孙绍回到寝宫，看着还在为父亲准备宵夜的曹婉，幽幽地叹了口气。
宴席过后，孙绍特意提了一句。
“大哥，文若先生这次也来了建业，说是奉旨观摩演习，如今就在国宾馆住着，您要去见见吗？”
荀彧？
曹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对于这位曾经的王佐之才，他是又敬又怨。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国宾馆，一间雅致的静室内。
一盏孤灯，三杯清茶。
曹操、贾诩、荀彧，三位曾经撑起大魏半壁江山的老臣，时隔多年，再次坐到了一起。
三人没有谈论国事，也没有提及旧怨，只是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追忆着往昔，聊着家常。
从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各为其主，物是人非。
这一聊，便到了深夜。
回到孙绍安排的住处，曹操却毫无睡意。
与荀彧的重逢，勾起了他太多的心事，让他心烦意乱。
他披上外衣，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漫无目的地走在建业城的街道上。
夜已深，但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
宽阔平整的石板路两侧，立着一排排造型奇特的琉璃灯，将整个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曹操的脚步，越走越慢。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发现，这偌大的建业城里，他竟然找不到一间盖着瓦片的屋子，更不用说寻常百姓家的茅草房。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全都是一栋栋平顶方正的楼房。
这些楼房，风格统一，一看就无比坚固。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城墙轮廓。
在月光下，那城墙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高耸入云，其上的箭楼、角楼，更是如同狰狞的獠牙。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他只看一眼，就能判断出这城墙的防御力有多么恐怖。
想攻下这样一座城池，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吞噬。
他想起了自己在大魏推行的变法，想起了那刚刚才飞上天的热气球。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追上了孙绍的脚步。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自己所谓的变法，不过是在孙绍划定的框架里，笨拙地模仿和学习。
而孙绍，却早已在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憋屈，无比不甘。
……
次日。
贾诩正在院中散步，迎面便走来两个身穿宁国军服的年轻将领。
正是他的得意门生，张三和李四。
“老师！”
两人见到贾诩，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
李四拍着胸脯，一脸的自信：“老师，您就瞧好吧！这一次的军事大演习，学生我绝对不给您丢脸，第一，我拿定了！”
“放屁！”张三不服气地反驳，“你只能拿第二，第一是我的！”
看着两个朝气蓬勃、争强好胜的弟子，贾诩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争了。”
“谁能拿到第一，为师都替你们高兴。”
“千万记住，莫要给为师丢脸。”
……
而另一边。
被昨夜的见闻深深刺激到的曹操，在曹婉的再三邀请下，决定陪着女儿和外孙，在建业城里逛一逛。
他抱着粉雕玉琢的孙恒，曹婉则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一家三口，走在繁华的集市上，引来无数路人羡慕的目光。
感受着外孙在怀里的柔软，曹操那颗被嫉妒和不甘填满的心，也暂时得到了些许慰藉。
“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天伦之乐了！”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外公，”孙恒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道，“要不您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天天陪着恒儿，好不好呀？”
童言无忌，却让曹操的心猛地一颤。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外公也是皇帝，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外公回去处理呢。”
“等有空了，外公再来看你好不好？”
孙恒似懂非懂地皱起了小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皇帝有什么好的？天天忙得要死，还不如村口的王大爷自在呢。”
曹婉闻言，连忙板起脸，轻声呵斥：“恒儿，不得无礼！”
“没事，没事。”
曹操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必在意。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孙恒的话，却像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是啊。
这皇帝，有什么好的？
尤其是一个，被对手全方位碾压，憋屈到了极点的皇帝。
夕阳西下，一家人登上了城中的一座高楼。
曹操抱着孙恒，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沐浴在金色余晖中的雄城。
家的温暖，与敌国的强大，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他的心中剧烈地碰撞着。
他的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楼房，最终落在了城外那片连绵不绝的军营上。
那里，就是明天“军事大演习”的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