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金顶
晨曦微露,天光尚未大亮,巨大的演武场周围已是人山人海。
各门各派依照地域、亲疏关系,分据在看台的不同区域,旗帜鲜明,泾渭分明。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脚步声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山巅回荡。
江湖盛传,此番英雄令重现世间,其中隐藏着至高武学《忘情天书》的秘密。
因此,此次英雄大会,明面上是为了选出武林盟主,共同讨伐近来搅乱江湖的势力。
其中矛头隐隐指向如日中天的权力帮。
但台下绝大多数人,心中所存的心思,无不是冲着那《忘情天书》而来。
即便没有接到三大掌门正式请柬的,也千方百计混上山来,使得场面比预期更加混乱和喧嚣。
唐门正在内部整顿,暂不参与此次金顶之争,但萧秋水的那几位结义兄弟却都来为他助阵观战。
左丘超然和邓玉函一左一右站在唐柔身边。
左丘用手肘碰了碰唐柔,低声道:“唐柔,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
“还在担心唐门内部那些糟心事?”
唐柔摇头,“在这件事情上来讲,唐门的事情都不是事。”
左丘\/玉涵:在说什么鬼话呢?
邓玉函也注意到旁边一向活泼多话的三才,今天也异常安静。
他忍不住奇道:“连三才这小子今天都变哑巴了?”
“到底怎么了?”
唐柔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如今,只希望老大他能顺顺利利度过此劫。”
他话中有话,引得左丘和邓玉函面面相觑,心中都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与此同时,萧秋水先去会见了少林、武当、峨眉三大掌门。
他将用锦布包裹的英雄令双手奉上,神色恭敬。
“三位大师,英雄令在此,物归原主。”
三位德高望重的掌门对视一眼,却并未伸手接过。
少林天正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萧少侠,江湖乱象,皆由人心贪念而起。”
“这英雄令,是祸端,引来无数纷争;却也是责任,承载武林正道之期望。”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萧秋水,“老夫人既然选择将此令交托于你,定是看到了你身上的侠义与担当。”
“依老衲之见,此令暂且仍由萧少侠保管。”
“待英雄大会上,众望所归的盟主诞生,萧少侠再以此令相授,助新盟主号令天下英雄,维护武林正道,方为上策。”
萧秋水闻言,略一沉吟,便将英雄令收回。
“如此也好。”
他随即提出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
“三位大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
“这英雄令与忘情天书,究竟有何关联?”
“为何会引得江湖如此动荡,人人趋之若鹜?”
三位掌门再次交换了眼神。
最终由峨眉止尘师太开口道,“关于英雄令与忘情天书的具体关联,我等亦不知其详。”
“当年铸造英雄令,乃是为了联合中原武林,共同抗击北荒入侵。”
“燕狂徒虽行事狂放不羁,但他心怀大义,断不会将忘情天书此等可能引起无尽争夺之物置于令中,徒增江湖杀戮。”
天正大师随即道,“然则,如今江湖确因这虚无缥缈的传闻而暗流汹涌,乱象已生。”
“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或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萧秋水眉头紧锁,燕狂徒的用意如同迷雾,他一时难以勘破。
他留下英雄令,掀起如此风波,目的究竟何在?
思绪翻涌间,萧秋水又想起一事。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小巧精致金飞燕呈上:“三位大师,此物乃张临意大侠前交予晚辈。”
“说是吴老夫人所托,借此可以找到燕狂徒的妹妹。”
“晚辈见识浅薄,不知其中深意,还请三位大师过目。”
止尘师太接过金飞燕,仔细端详片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她知道此事内情,便将她知道的告诉了萧秋水。
萧秋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看来要解开这些谜团,还得费一番心思去寻这位燕前辈了。”
天正大师闻言,朗声道,“阿弥陀佛。”
“萧少侠,世事有时便是如此奇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些东西,哪怕你刻意不去寻找,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
“有些真相,哪怕你暂时无力追寻,也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萧少侠不必过于忧虑,顺应本心,把握当下即可。”
天正想到某些事情,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这英雄大会一事才是紧要。”
“名义上虽由我三大门派牵头举办,以团结天下正道,匡扶武林为己任,实则台下众人心思各异,人心涣散。”
“而权力帮日益坐大,其动向莫测,处理权力帮一事,已不得不发,不能再拖沓下去了。”
说到此处,天正大师脸上露出一丝愧色,“说来老衲也深感惭愧,当日萧家老衲收到消息赶去时,已是为时已晚。”
武当太禅真人也叹息一声,面带憾色:“老朽亦是如此,未能及时施以援手,每每思之,心中难安。”
“所幸如今真相渐明,可为萧家枉死之人正名,萧少侠亦可稍感宽慰了。”
听到三位掌门提及萧家惨案,并表达歉意,萧秋水心中百感交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喉头哽咽,欲言又止。
止尘师太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温和地问道:“萧少侠,你还有其他诉求吗?”
“萧家的公道,我们自会向权力帮讨要。”
萧秋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后退一步,在三位武林泰斗面前,撩起衣袍,郑重地双膝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三位见惯风浪的掌门皆是一愣。
萧秋水抬起头,目光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三位掌门明鉴,且听晚辈细细道来。”
“萧家一事,背后隐情远比外界所知更为复杂。此非一人一时之祸,也非权力帮所为。而晚辈与权力帮中之人,亦有匪浅之牵连。”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禅房更加无声。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跪于地上的年轻身影上。
与此同时,金顶之上的演武台,戾气渐升。
天光愈亮,日头攀上苍翠的山巅,将光芒洒满整个金顶。
等待已久的各门派人士和那些闻风而来的江湖散修,耐心已然耗尽。
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变成了不满的喧哗。
“三大掌门怎么还不现身?”
“就是!这英雄大会还开不开了?”
“老子还等着当上武林盟主,率领群雄去灭了那作恶多端的权力帮呢!”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粗声吼道,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要是等权力帮得了风声,像缩头老鼠一样躲起来了,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难办咯!”
混在人群中的三才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心里嘀咕。
好家伙,这人的脸皮和想象力,简直比他还能吹!
那大汉的狂言还未完全落下,异变陡生。
一道白色的流影,疾似惊鸿,自人群外围倏然掠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来物,便听得“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那彪形大汉凄厉的惨叫。
他整个人如同被巨石砸中,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混合着几颗碎牙,庞大的身躯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开外的地上。
当场昏死过去,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模样凄惨。
一道窈窕的身影,随着那白色流影的击回,轻飘飘地落在了演武场正中的高台之上。
衣袂飘然,风姿绝代。
正是权力帮帮主夫人,流云水袖赵师容。
她眸中含煞,扫过台下瞬间死寂的人群。
声音似寒冰碎玉,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说不出什么中听的人话,那最好,就别张这张嘴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师容身侧。
一袭水墨渲染般的宽袍,手中持有惯常的玉扇。
“权力帮!是权力帮的人!”
“赵师容!柳随风!”
“他们怎么敢来?!”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如同炸开的油锅,哗然之声骤起。
原本坐着看戏的各派高手也纷纷豁然起身,手按兵器,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
无数道目光交织在台上那两道身影上。
惊疑、愤怒、恐惧兼而有之。
众人心知肚明,这英雄大会,明面上是推举盟主,匡扶正道。
实则就是对势力急剧膨胀,行事亦正亦邪的权力帮的一场公开讨伐。
权力帮不仅得了消息,竟然还敢如此高调地现身。
直接闯上这龙潭虎穴般的峨眉金顶!
柳随风玉扇轻摇。
面对台下群雄的怒目而视,他微抿唇角。
声音不大,但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峨眉金顶召开英雄大会,意欲推举武林盟主。”
“此等关乎江湖格局的盛事,我权力帮在江湖上好歹也算占有一席之地,数一数二不敢当,但前来观礼、参详一番的资格,总还是有的吧?”
“诸位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众人:你们权力帮在江湖上做了什么事,什么名声,自己没点数吗?
“柳随风,休得狡辩!”
一名侠士按捺不住,越众而出,长剑指向台上。
怒喝道,“你们权力帮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乃是邪魔歪道,为正派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竟敢公然上峨眉金顶寻死,当真欺我正道无人吗?”
“寻死?”
柳随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一声冷笑。
他甚至懒得再看那长老一眼,玉扇“唰”地一合。
几乎在他合扇的瞬间。
演武场四周,通往山下的各条路径上,骤然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大队身着统一服饰,神情精悍的权力帮帮众,如潮水般涌上山来,迅速列队,肃立于赵师容和柳随风身后。
人数虽未必及得上在场各派总和。
但那森然有序的阵势,以及帮众眼中透出的彪悍之气,瞬间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不少人心中一寒。
萧秋水的几位结义兄弟也坐不住了。
左丘超然、邓玉函以及萧雪鱼、萧易人等人连忙移动位置,飞身掠上高台,与权力帮众人形成对峙之势。
左丘超然和邓玉函更是年轻气盛。
想到萧秋水与柳随风之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以及老大受的罪,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双双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柳随风。
“柳随风!你与我们老大之间的事情——”
左丘超然厉声开口。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猛地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极其默契且迅速地捂住了他和邓玉函的嘴。
是唐柔和三才。
唐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三才则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两人几乎是连拖带拽,把还在挣扎的左丘和邓玉函给硬生生拉到了台子边缘。
唐柔压低声音,急道:“你们两个愣头青!少说两句!”
“没看见现在是什么场面吗?”
“真要打起来,老大来了都没法收场!”
三才也连连点头,小声道:“就是就是!”
“那姓柳的现在可不能惹,他跟秋水哥哥……”
“哎呀,反正关系复杂着呢。”
“你们别添乱!”
左丘和邓玉函被捂着嘴,呜呜作响,满脸不服。
但在唐柔和三才的强力压制下,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柳随风的背影。
台上台下,权力帮与正道群雄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左丘和邓玉函被唐柔、三才强行按住,但萧家大公子萧易人却按捺不住。
他身形一动,便要上前。
一旁的萧雪鱼下意识伸手拦了他一下,微微摇头,低声道:“大哥,稍安勿躁。”
萧易人误解了妹妹的意思,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安危。
“雪鱼不用担心”
说罢,他挣脱萧雪鱼的手,一个纵身也跃上高台,长剑出鞘,寒光闪闪,直指赵师容与柳随风。
萧雪鱼看着他大哥的背影,无奈地扶额。
萧易人站定,剑尖微颤,厉声喝道:“赵师容!柳随风!你们权力帮行事诡谲,手段暴虐,罄竹难书!”
“这峨眉金顶乃是正道之圣地,岂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玷污?”
“你们如何来得?!”
赵师容凤目微抬,扫过萧易人因激动而有些涨红的脸庞。
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正道?”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萧大公子,你敢断言,今日在这金顶之上,除我权力帮之外。”
“便全都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的正道君子吗?”
她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扫过台下某些眼神闪烁,或名声并不那么清白的人物,最后重新定格在萧易人身上。
萧易人被这话一堵,气势不由得一窒.
但他立刻强自反驳道:“纵然江湖良莠不齐,但今日汇聚于此的,皆是心怀侠义,欲铲除你们权力帮,还武林一个朗朗乾坤的英雄豪杰!”
“英雄?豪杰?”
她目光冷冷地掠过台上台下那些或义愤填膺、或心怀鬼胎、或畏缩不前的面孔。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不少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台下,竟在她这无声的逼视下,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这诡异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难堪。
赵师容唇角讽刺的弧度更深。
“看来,在场的诸位英雄,这血气似乎都不怎么足啊?”
“你!”
萧易人以及台下许多人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愤交加。
柳随风适时发表诛心之言,“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诸位何必动怒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挑衅。
“若是不服,觉得我权力帮不配站在此地,或是自诩有能耐替天行道的,大可上台来,手底下见真章。”
“光靠嘴皮子,可当不了英雄。”
他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权力帮大队人马肃立在后,煞气腾腾。
赵师容与柳随风气定神闲地站在台上。
一时间,竟真的无人敢率先上台挑战这龙潭虎穴般的组合。
僵持之中,赵师容再次开口。
“诸位既然都不想当这个率先动手之人,或是心存顾忌,这也好办。”
“我权力帮行事,向来各取所需。打打杀杀,为了些虚名拼得你死我活,未免太过无趣。”
“比起那些,一些更实质的东西,岂不更动人?比如忘情天书。”
“忘情天书!”
“她说忘情天书!”
“莫非英雄令真的在权力帮手中?”
“《忘情天书》的功法已经被他们得了?!”
“那这英雄大会我们到底来做什么?”
台下瞬间如同炸开了锅,嘈杂的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刚刚被压制下去的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只是这次,焦点完全被忘情天书这四个字所吸引。
贪婪、猜忌、疑惑的目光在人群中交织。
就在这混乱即将升级之际。
“咚!”
“咚!”
“咚!”
三声沉重、悠远、仿佛能涤荡心灵的钟鸣,自金顶最高处轰然响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吸引,不约而同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三位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高处。
正是少林方丈天正大师、武当掌门太禅真人、峨眉掌门止尘师太。
三位掌门身形一动,便如浮光掠影般,落于高台中央。
三人甫一落地,一股浑厚磅礴、中正平和的沛然内力便扩散开来。
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将台上原本对峙的几人,包括赵师容、柳随风、萧易人等,都逼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了几步,为三人让出了中心位置。
太禅真人与天正大师同时向止尘师太微微颔首。
天正大师道:“阿弥陀佛,此处乃是峨眉圣地,大会主持一事,便劳烦师太了。”
止尘师太手持拂尘,回了一礼:“分内之事。”
她上前一步,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诸位远道而来,齐聚峨眉金顶,所为无非英雄二字。”
“来者便是客,无论过往有何恩怨,在这金顶之上,还请暂且放下,容后再议。”
“当务之急,是遵循古例,以武会友,选出能令天下英雄信服的武林盟主,共商维护武林正道之大计。”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峨眉,与少林、武当已达成共识,为示公允,亦为江湖长远计,各派元老,岁数半百者皆不参与此次盟主争夺。”
“江湖,需要新的气象,新的力量。”
“现在,便请诸位俊杰,用你们手中的兵器,来诠释何谓道,何谓义!”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反应各异。
年轻一辈大多摩拳擦掌,而一些宿老则面露沉吟。
立刻有人高声提出质疑,矛头直指权力帮。
“止尘师太,那权力帮的人也要参加吗?”
“他们行事狠辣,万一在比试中背地里下黑手,岂不是坏了大会规矩,害了各位英雄性命?”
没等止尘师太回答。
柳随风便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甚至懒得看那提问之人。
目光悠然望向远山,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傲然。
“就凭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和能耐,也配让我们权力帮费心去下黑手?”
柳随风:平等创飞所有人。
柳随风眸光一动。
怎么不见明明?
话说三大掌门都到了,萧秋水也该到了啊?
而且和他一路来的人都好生生的待在这里,总不至于半路走错路了吧?
(后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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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情,到时候看写不写喔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