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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并非视觉意义上的黑,而是存在本身的剥离感。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重量,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仿佛跌入凝固的墨汁,粘稠、冰冷、沉重,包裹着流筏残骸的一切。感官被彻底剥夺,只剩下一种被活埋于万丈冰海之底的窒息和虚无感。

林霄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沉浮。刑天战纹烙骨般的灼痛和被空间乱流撕扯的伤势并未消失,反而在这种绝对的寂静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刺骨。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沉重的鼓槌敲击着残破的躯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外部”存在,是臂弯里那具冰冷、僵硬得如同玄冰雕琢的残躯——司徒影。她微弱到几乎停滞的生命气息,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一根牵着他、提醒他还“活着”的线。

“司徒……”他想开口,喉咙却被无形的粘稠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思维都仿佛在这粘稠黑暗中变得迟滞、凝涩。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死寂吞噬的能量震颤从流筏残破的能量核心处传来。那被幽冥舰队冰冷脉冲强行“稳定”下来的微弱能量,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忽明忽灭地闪烁着。正是这微弱到极致的能量波动,勉强维持着船体内最低限度的维生力场——一个比肥皂泡还要脆弱、随时可能破裂的气泡,艰难地隔绝着外部那能吞噬一切的粘稠黑暗和未知的侵蚀。

然而,隔绝并非完美。

滋…滋…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声音,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寂静,传入林霄的耳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直接震荡在他的意识里)。他猛地“看”向声音来源——流筏尾部那被星骸力量彻底摧毁的部位,巨大的撕裂创口处!覆盖在创口上、由残余能量勉强构成的“人工膜”,正被一种粘稠的、半液态的黑色物质缓慢地渗透、侵蚀!那物质如同活物,贪婪地吮吸着流筏残存的能量,并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与金属锈蚀的恶臭!黑色粘液所过之处,维生力场的光膜迅速黯淡、瓦解,更多的黑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试图涌入!

“不好!”林霄心中警铃大作!这艘残骸,就是他们四人在这片死亡绝域中唯一的庇护港湾。港湾一旦被攻破,暴露在那粘稠黑暗中,后果不堪设想!他想动,想用刑天残存的能量去加固防御,但剧烈的反噬让他浑身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呲!!!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某种粘稠物质被强行排开挤压的闷响,毫无征兆地从流筏底部传来!整个残骸猛烈一震!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大水压的粘稠流质,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船底板某个被腐蚀穿透的薄弱点喷射而入!

粘稠黑暗,灌进来了!

这并非普通的海水,它冰冷、沉重、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甫一接触流筏内部结构,便发出更加剧烈的“滋滋”声,金属舱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剥落!这股黑暗洪流瞬间冲垮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维生力场屏障,冰冷粘腻的触感直接拍打在林霄和司徒影的身上,如同无数冰冷的蠕虫在皮肤上爬行、啃噬!更可怕的是,它仿佛带着一种精神层面的侵蚀,强烈的虚无感和绝望感随着粘液的接触,疯狂地试图钻入脑海!

林霄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将司徒影冰冷的身体更紧地护在怀中,刑天战纹本能地亮起一丝微弱的红芒,抵御着粘液的侵蚀和精神冲击,但这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只能延缓,无法阻止!粘液迅速没过他们的脚踝、小腿……

“老陆!”林霄在绝望中嘶吼,目光投向角落——陆乘风蜷缩在那里,依旧昏迷不醒,冰寒粘稠的黑暗之液正急速向他漫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深沉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能量波动,猛地从昏迷的陆乘风体内爆发出来!这股力量厚重、凝实,带着磐石般的稳固意志!它并非主动攻击,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面对威胁时最纯粹的防御本能!

深褐色的光华瞬间覆盖了陆乘风全身!那汹涌而至的冰冷粘稠黑暗之液,在触碰到这层褐光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粘液蕴含的混乱侵蚀之力被这厚重的磐石之力强行排开、阻挡在了陆乘风身体之外半尺之处!褐光流转,在其周围形成了一圈相对稳定的“净土”。虽然光芒黯淡,摇摇欲坠,却奇迹般地暂时护住了昏迷的老陆。

陆乘风的被动防御,像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却带来一丝希望!

但这希望的火光,瞬间被另一股更加狂暴、更加不可控的力量所点燃、吞噬!

“呃啊啊啊——!!”

柳萱的尖啸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骤然撕裂了船船舱内粘稠的死寂!

她醒了!或者说,某种东西在她体内彻底苏醒了!

覆盖在她体表的薄霜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乱舞动的、冰冷刺骨的月白色光焰!无数破碎的、充满了远古悲怆与混乱疯狂的低语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剧烈颤抖的身体中汹涌而出,冲击着船内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壁垒!那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无数冰冷混乱的意志碎片,直接塞入大脑,疯狂撕扯着理智!林霄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刑天战纹的灼痛都被这精神冲击压了下去。

柳萱猛地抬起头,她的双眼彻底失去了焦距和人类的温度,被一片纯粹冰冷的月白色光芒取代!那光芒中流淌着混乱的漩涡,倒映着某种非人的、浩瀚而绝望的景象!她额头的月轮烙印如同活了过来,剧烈搏动着,散发出强烈的贪婪和饥渴!烙印的光芒甚至穿透了船船舱的金属结构,直指某个方向——那粘稠黑暗的深处!

“回去……必须回去……母体……呼唤……融合……”破碎混乱的词语,夹杂着非人的嘶鸣,从柳萱口中吐出。她僵硬地抬起手,指尖缭绕的冰冷月白火焰变得更加狂暴,开始无差别地灼烧周围的一切!流筏内壁上残留的符文线路、金属板材,甚至那侵入的粘稠黑暗物质,在接触到这月白烈焰的瞬间,都发出“嗤嗤”的哀鸣,被冻结、被湮灭!

然而这股力量完全失控!它首先灼烧的,就是柳萱自身!她的皮肤在烈焰下变得苍白透明,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仿佛整个人正在从内部燃烧、消解!同时,失控的力量如同重锤,猛烈冲击着本就濒临崩溃的流筏残骸!

咔嚓!轰隆!

船体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裂缝在船壁上蔓延,更多的粘稠黑暗物质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地顺着柳萱力量冲击造成的破口涌入船船舱!冰冷、沉重、带着强烈精神侵蚀的黑暗洪流瞬间加剧!

船船舱内,瞬间陷入更彻底的混乱与绝望!

一边是冰冷粘稠、不断涌入侵蚀的黑暗之液;一边是失控狂暴、无差别灼烧湮灭的月白火焰;中间是被动防御、岌岌可危的磐石之光;角落里是无法动弹、伤势沉重的林霄和司徒影。唯一稳定的,只有柳萱额头上那疯狂闪烁、指向黑暗深处的月轮烙印!

林霄死死护住怀中冰冷的身躯,刑天战纹的光芒在粘液侵蚀和柳萱失控力量的双重冲击下濒临熄灭。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船船舱壁上被撕裂的缝隙,望向烙印光芒指引的方向——那是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寂静沉渊中,他们唯一的“指引者”,此刻却成了最大的毁灭源!

“萱……停下……”林霄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呼唤,声音却被湮灭在物质的腐蚀声、能量的爆裂声和柳萱疯狂混乱的尖啸中。

流筏残骸,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片碎木,在这粘稠黑暗的海洋里,被失控的力量和涌入的黑暗洪流疯狂撕扯着,朝着那烙印光芒指向的、孕育着终极混沌的黑暗深渊,加速沉去。

林霄的视线被粘稠的黑暗和冰冷的月白火焰模糊,心中只剩下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

归墟……我们真的……不该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