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没搭理赵讯，径直走到那两根沾着血的木桩旁边，抬起脚，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其中一块磨得发亮的黄铜片。“铛”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开。
“铜。”石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你的‘灵体’，说白了就是个会搅乱‘场’的玩意儿。当你从它和另一块铜片形成的稳定‘场’中间穿过去的时候，指针就会动。”说着，他扬起下巴，朝着远处那个伪装成工具棚的暗堡示意了一下。
“然后，我们就发现你了。”
场？扰动？指针？
赵讯躺在冰冷的泥水里，石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他的脑袋里，疼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这怎么可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法阵啊，一丝灵力都没有！也绝不是靠神识发现的，他的“隐身融影术”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隔绝一切窥探！
难道……仅仅是两块破铜片和一根线？
“不……不可能……”赵讯嘴里喃喃自语，一种比死亡还让人胆寒的感觉，从他的尾椎骨“嗖”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这不是力量上的差距，这是认知上的巨大鸿沟！他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被一群凡人抓住了，而是掉进了一个完全颠覆他认知的、疯狂又扭曲的世界！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赵讯声音又哑又扭曲，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石山慢慢蹲下身子，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就像手术刀一样，直直地盯着赵讯，仿佛要把他看穿。
“我们是凡人。”
“一群不想再被你们当成猪狗一样欺负，只想好好活下去的凡人。”
这时候，石山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警告：目标样本已捕获。】
【生命结构分析：经脉强度37.4，骨骼密度19.8，神经反应51.2……存在多处能量传导冗余，灵力利用率低于3%，可定义为“劣等进化体”。】
【系统建议：活体解剖，建立基础修仙者数据库。】
这冰冷的指令在石山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像烂泥一样的赵讯，目光冷冷地扫过周围那些村民。这些村民脸上，还留着刚才手刃仙师后的惊恐和兴奋。
“拖下去！”
“把他四肢打断，用铁水封住伤口，吊起来，别让他死了！”
这命令太残酷了，好几个村民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王老三反应最快，他眼睛布满血丝，透着一股凶狠劲儿，大声吼道：“都听山子的！动手！”
这时候，恐慌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里迅速传开了。
刚刚大伙手刃仙师的那股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对清河宗疯狂报复的恐惧给冲得没影了。
“山子！我们杀了筑基期的仙师……清河宗的金丹真人肯定会来的！我们都得死！全都活不了啊！”一个村长哭着冲过来，死死地抓住石山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跑？你能跑到哪儿去？”石山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硬得像铁，“这片土地，哪一处不是他们的？你要是跑了，你的家人怎么办？村子又该怎么办？”
那个村长听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绝望就像黑色的潮水，“哗”地一下，把所有人的心都给淹没了。
就在这时候，石山的声音像一道炸雷，在大伙耳边猛地响起：
“既然跑不掉，那就拼了！”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石山。
拼？就凭那些破铜烂铁，怎么去和能移山填海的金丹真人斗？
“我们确实杀不死金丹真人。”石山这话一出口，就像一盆冷水，把大伙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都给浇灭了。
“但是，我们可以让自己变得足够硬气！硬到能把他们的牙都咯碎！”
说着，他大步走到工厂中间，从怀里掏出三张画满奇怪符号的图纸，“啪”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从今天开始！高炉不光要炼钢，还要炼出能强化我们身体的‘营养膏’！”
“造出‘机械外骨骼’！用这玩意儿把我们的骨头都压碎，然后再重新长！”
“造出‘清气压缩罐’！把空气里那点稀薄的‘灵气’，像给猪灌食一样，硬灌进我们肺里！”
整个山谷一下子安静得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听傻了，这都是啥啊？吃那种膏药？把自己绑在铁架子上找罪受？呼吸罐子里的气？
这也能叫修炼？这简直就是去自杀啊！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村长，哆哆嗦嗦地走出来，手指着石山，嘴唇抖个不停：“山子……你这是疯了呀！这是对仙道的大不敬！修行得感悟天地，你……你这是要把我们往地狱里带啊！”
被关在不远处囚笼里的赵讯，听到这些，忍不住第一次发出了发自内心的狂笑。
一群疯子！想用这些铁疙瘩修仙？简直太可笑了！他就等着看这些人怎么把自己折腾死。
石山一个字都没解释。
他直接用行动来回应所有的质疑，而且这行动还特别野蛮。
三天后。
第一具用杠杆、齿轮和配重块做成的“机械外骨骼”，摆在大伙面前，看着就像一具吓人的刑具。
石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绑到了上面。
“嘎吱——！”
随着齿轮开始转动，千斤重的铁块缓缓被拉起，一股巨大得吓人的力量，瞬间压在了石山的肩膀上。
“啊——！”
石山的脸一下子涨得紫红紫红的，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扭曲着暴了起来。骨头被压碎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一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惨叫。
村民们看得心里直发毛，好多人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哪是什么修炼，分明就是在受酷刑啊！
但是石山，尽管疼得惨叫连连，双腿抖个不停，竟然真的慢慢地做出了一个下蹲的动作。
一个！
两个！
……
当他做完第一百个下蹲动作，同伴把他从外骨骼上解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浑身是血，直接昏死过去了。
他这是失败了吗？
并没有。
当他被强行灌下一桶“营养膏”和“提纯清气”，第二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睛里那团疯狂燃烧的火焰！
【警告：肌肉纤维17%撕裂性重组，骨骼微结构出现正向崩坏。】
【强制灌输“一号营养膏”与“提纯清气”……修复完成。】
【力量提升0.8%，骨密度提升0.3%。】
虽然这提升很微小，但是特别真实。这微小的进步，就像最厉害的毒品一样，一下子点燃了所有绝望的凡人心中那股疯狂的劲儿！
一个月后。
谷山工业区完全变了样，就像人间地狱一样。
高炉没日没夜地烧着，生产出一罐罐墨绿色的、闻着就腥臭的药膏。
上百台外骨骼旁边，不断传来凡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像野兽一样的嘶吼。
他们身上没有灵力的光芒，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是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以前的麻木和恐惧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像狼一样的眼神，坚韧、沉稳，还透着一股嗜血的狠劲。
这一天，石山把那个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赵讯，从地牢里拖了出来。
“吼——！”
远处，一头体型跟水牛差不多大，皮毛硬得像钢针的“钢鬃妖猪”，被铁索拉到了训练场。这可是炼气三层的妖兽，以前要是碰到它，一个村子的人都得遭殃！
赵讯看到这，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他就等着看这些疯子被这头妖兽撕成碎片呢！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五个光着上身，肌肉结实得像铁铸的凡人，拿着最普通的钢刀和长矛，朝着妖猪冲了上去。
带头的，正是王老三！
只见王老三一声低吼，脚下的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射出枪膛的炮弹，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残影！
他手里的长矛，没有一丝灵力，却带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噗嗤”一声，狠狠刺进了妖猪的侧腹。
那猪皮本来硬得能抵挡刀剑，可这会儿就像纸糊的一样，被一矛轻松洞穿。
妖猪疼得大声吼叫，猛地用獠牙朝着王老三撞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侧面一个凡人竟然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撞在了妖猪的腿上。
“砰！”
这个凡人的胸骨都被撞塌了，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不过，也多亏了他，妖猪的冲势一下子被挡住了。
王老三趁机把长矛拔出来，带出一蓬热乎乎的兽血。
剩下的三个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有的绕到后面，有的去割猪筋，有的刺猪眼睛。
他们没有法术，也没有灵力！
只有肌肉和肌肉的碰撞！钢铁和血肉的对抗！
靠的是精准到毫米的计算，还有不怕死的疯狂劲儿！
五分钟后。
这头凶悍的钢鬃妖猪惨叫一声，“轰”地一下倒在地上，被这几个凡人活活肢解了。
五个凡人，每个人都受了伤，但却像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鬼一样，站在血泊当中。
王老三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朝着赵讯那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兽血染得通红的牙齿。
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凡人们抑制不住的狂吼，那声音就像打雷一样响。
赵讯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都看到了什么啊？
五个凡人……竟然徒手……宰了一头炼气三层的妖兽？！
他看着那些凡人身上涌动的“气血”，这和灵力完全不一样，却同样充满了强大的力量。这一刻，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碎成了粉末。
这不是对仙道的亵渎！也不是疯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东西，他根本理解不了，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道！
一条属于凡人的，用钢铁和汗水铺就的通天大道！
石山走到赵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是在找死吗？”
赵讯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石山突然抬起头，望向山谷外面的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眨眼间就被一种诡异的、让人喘不过气的金色笼罩了。空气变得像水银一样，又重又黏，压得所有人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五个刚刚和妖兽拼命的壮汉，这会儿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痛苦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干呕。
一股比筑基期强大百倍、千倍的恐怖威压，像天塌下来一样，“轰”地降临了。
【警告！侦测到超高规格灵力反应！威胁等级：灭绝！】
【目标锁定：金丹初期修士。】
【距离：一万米……三千米……一千米！】
【系统建议：放弃抵抗。】
血红色的警报，像尖锐的叫声一样，在石山脑子里疯狂闪烁。
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石山一个人，尽管骨头被压得“咯咯”直响，却还是慢慢地挺直了脊梁。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个被无尽金光包裹，慢慢降落，如同神明一般的身影，嘴角竟然扯出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他根本没理会系统的建议，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启动……”
“‘屠神’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