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在山谷里来回飘荡。
“欢迎来到，凡人的世界。”
周通的眼睛猛地一缩，瞳孔瞬间变成了针尖大小！
“别在这妖言惑众！”
他强压着心里那股荒诞又害怕的感觉，大声怒喝，想用自己筑基后期雄浑的灵力，把这片诡异的氛围给震散！
“赶紧结三才剑阵！把这座山谷，给我从地上铲平！”
喊完，他自己双手快速掐动法诀，只见一柄青光闪闪的飞剑“嗖”地冲向天空，剑身上的灵光“轰”地一下暴涨，瞬间化作一把十丈长的巨剑，朝着山谷中心，猛地斩了下去！
他就是要用这最纯粹、最压倒性的力量，让这些凡人知道，他们所有的挣扎，在真正的仙法面前，都不过是个笑话！
“剑阵！启动！”
他身后二十多个弟子，虽然心里怕得要命，还是硬着头皮，纷纷把飞剑拿了出来。
可就在数十道剑光马上要交织成网的时候——
“嗡——”
那种能让神魂都跟着打颤的震鸣声，又一次爆发了！而且这次的强度，比刚才大了十倍都不止！
周通只觉得脑袋像被一个无形的万斤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金星直冒，和飞剑之间的联系，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啊！”
“我的头！疼得要裂开啦！”
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修为可比不上他。修为最弱的几个炼气期弟子，当场就抱着脑袋惨叫起来，眼耳口鼻都渗出了鲜红的血丝，脚下也不稳，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成型的剑阵，一下子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这还不算完！
“呜——！！！”
就像万吨巨轮快要沉没时发出的那种悲鸣，又一次在天地间炸响！
这一回，可不是单一的频率了！几十道高低不同、相互交错的尖啸声波，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都能看见的涟漪，就像无数道看不见的墙壁，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挤压过来！
修士们身体外面的灵力护盾，在这种纯粹的物理震荡下，不停地闪烁，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特别不稳定！
“开火！”
王老三那只闪着金属光泽的蒸汽铁臂，带着满腔的复仇怒火，“轰”地一下砸了下去！
山谷两边，又有更多的挡板“哗啦”一下翻开了！
这一次，露出来的可不是喷射钢筋的管道了，而是一排排黑洞洞的，像蜂巢一样的金属发射器！
“咻咻咻咻咻——！”
没有灵力的光芒，也没有法力的波动。
只有那刺耳到让人受不了的破空声！
成千上万枚只有拇指大小，却被打磨得无比锋利的钢珠，就像一场金属的暴雨，带着纯粹的动能，铺天盖地地朝着那群阵型已经乱了的修士冲了过去！
有个弟子好不容易才稳住刺痛的脑袋，就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越来越大！
他下意识地把所有灵力都灌注到护盾上！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那声音就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一样，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的灵力护盾，在第一秒的时候，就布满了像蛛网一样的裂痕！
到了第二秒，“轰”的一声，护盾彻底破碎了！
“不！”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绝望的嘶吼。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上百枚钢珠瞬间穿透！
“噗！”
一大团血雾，在半空中猛地爆开！
他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就在半空中被狂暴的动能撕成了一堆碎肉！
一个！
两个！
三个！
剑阵彻底散架了！那些炼气期的弟子，没了阵法的加持，他们护身的灵力，在这种铺天盖地的物理打击面前，脆弱得就像窗户纸一样！
一片又一片的血雾在半空中爆开，把山谷的入口都染成了红色。
这哪是什么战斗啊。
这就是一场来自凡间的、冰冷又高效的工业化屠杀！
“魔鬼！你们就是一群魔鬼！”
剩下的两名筑基长老，眼睛都快瞪裂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斗法，没有什么道与理的碰撞，只有冷冰冰的钢铁，和被撕得稀碎的血肉！
周通感觉浑身冰凉。
他刚才斩出去的那柄巨剑，因为他自己神魂受伤，威力大打折扣，最后只是在山谷外面的岩壁上劈出了一道大口子，碎石乱飞，可那些凡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再看看他的同门，他的弟子，都死伤得差不多了！
“快撤！赶紧撤！”
他终于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恐惧，这种战斗他根本就理解不了！本以为各大上宗莫名宣布封闭山门百年，金丹都能称老祖的时代来临，自己这边开疆扩土的时机来了。
这根本完全超出认知啊，他转身撒腿就跑，连飞剑都顾不上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世界观崩塌的恐怖地方！
然而，石山那冰冷的声音，又一次通过扩音装置传了出来。
“来了，就都别走了。”
话音刚落，山谷两边的山壁上，突然弹开了两面特别大的凹面铜镜！
这一次，它们反射的可不是阳光！
而是两道特别刺眼的强光！那光芒的源头，是两个藏在山体里面，由无数线圈和巨大晶石组成的简陋装置，正被十几台蒸汽机带动着，发出疯狂的轰鸣声！
——这就是定向能量武器！
两道像实质一样的光柱，就像天神的长矛，准确地锁定了那两个慌慌张张逃跑的筑基长老！
“啊——！”
被光柱罩住的瞬间，两名长老身体外面的灵力护盾，就像烈日下的冰雪，“滋滋”地响着，快速融化！
他们身上的法袍一下子就烧起来了，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卷曲！这种纯粹的光和热，让他们身体里的灵力都开始沸腾、失控！
周通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死！
他不敢再犹豫，一口精血喷出来，燃烧自己的本源，化作一道血色的光，狼狈不堪地朝着天边逃去！
山谷，终于安静下来了。
只留下满地的残肢碎肉，还有两具被烤得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石山慢慢地从指挥所走出来，看着这片乱糟糟的战场，眼神里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只有像钢铁一样的沉静。
【“屠神”预案，取得阶段性胜利。歼敌：筑基期修士两名，炼气期修士二十三名。】
【评估：凡人科技，已经具备正面消灭筑基期修士的能力。】
石山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就像神的启示一样，清楚地汇报着战斗成果。
石山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这才只是个开始。
……
就在这个时候。
在沈君兰的小宇宙里，原乡星域的中央控制室中，一片显示出来的浩瀚星图正在慢慢地旋转。
其中有一颗不太起眼的星球上，巨大的虚拟光幕正在实时播放着谷山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在控制室内回荡。
【“火种”计划007号实验基地，完成“筑基级”威胁清除测试。】
【数据上传完毕，凡人这边的战争科技树解锁了新节点：“高能声波武器”、“电磁动能武器”、“定向能量武器”。】
【根据模拟推算，当“火种”基地的数量达到一百个，并且完成基础工业化联网之后，凡人联盟就初步具备了和金丹级修士在局部地区对抗的能力。】
沈君兰的意识体，静静地看着光幕上石山那张坚毅又冷酷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变化。
这不过是一个庞大计划里，很不起眼的一个小环节。
从她把第一份《基础物理学》和《蒸汽机结构图》的拓印本，借着一个“不小心”坠崖的凡人商队，送到石山手里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她的目光从谷山移开，投向了星图上另外几百个正在闪烁的亮点。
那些，是分布在整个大陆的，另外几百亿个“火种”。
有的在矿山，有的在渔村，有的在被宗门抛弃的废墟城里。
星星之火，正按照她规划好的路线，悄悄地蔓延开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整个修仙界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先是清河宗派出去的讨伐队伍，全军覆没，只有长老周通一个人受了重伤逃了回来，还神志不清，整天就念叨着“魔鬼”、“钢铁炼狱”这些胡话。
紧接着，大陆各个地方都开始传出凡人暴动的消息。
黑石矿场的矿奴，用“奇怪的机械”把矿洞给炸了，还杀了监工的修士。
东海郡的渔民，用“能发出雷鸣的铁管”，把来收税的灵舟给击沉了。
最让所有宗门担心的，是凡人的迁移。
无数的凡人，好像听到了一种无声的召唤，拖家带口的，抛弃了他们祖祖辈辈住的村子，不怕艰难险阻，朝着几个特定的地方搬过去。
那些地方，以前都是荒无人烟的穷地方。
但是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一座座和修仙界任何城池都不一样的“钢铁城市”，拔地而起！
这里没有那种飘逸的亭台楼阁，只有高耸入云的黑色烟囱。
没有能聚集灵气的法阵，只有像蜘蛛网一样铺满大地的冰冷铁轨。
宽阔、平坦的街道上，跑着不需要灵石驱动，却能一天跑一千里的“钢铁巨兽”（蒸汽机车）。
城里，没有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爷，只有一个叫“城市议会”的机构，由凡人们自己选出来的代表，一起管理城市里的大小事情。
他们甚至还建了好多叫“学堂”的建筑，里面教的不是怎么吐纳修炼，而是“力学”、“化学”、“算术”这些东西。
宗门的修士们一开始根本就瞧不上这些。
“凡人建城？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猪圈罢了，等他们养肥了，正好一起收拾。”
“议会？学堂？真是好笑，一群连灵根都没有的下等人，还想模仿我们仙家的治理办法？”
可是，当这些“钢铁城市”开始往外卖一种叫“凡人药剂”的墨绿色液体，还有各种又便宜又耐用的铁制工具时，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那种药剂，修士喝了会灵力混乱，可凡人喝了，能很快治好伤病，甚至还能让身体更强壮。
那些铁器，不管是农具还是厨具，都比修士炼器师淘汰下来的“法器残片”好用一百倍，价格却只有十分之一。
宗门控制的凡人国度，经济一下子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更要命的是，凡人们不再给宗门“供奉”了。
他们不再需要修士的保护，也不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仙神。
他们有了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军队，自己的生活方式。
丹鼎宗的议事大殿里。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名长老“啪”地一下把一枚玉简狠狠摔在地上，气得满脸通红。
“太不像话了！上个月，咱们控制的三个凡人国度，交上来的供奉，还不到往年的三成！他们说，大部分凡人都跑到那座叫‘第一壁垒’的钢铁城去了！”
“何止是供奉！”另一名长老脸色铁青，“咱们宗门药园的外围，那些负责种普通草药的药奴，跑了七成！现在连炼制辟谷丹的辅药都快凑不齐了！”
“必须派兵！把那些所谓的‘钢铁城市’全给碾碎！把所有凡人抓回来，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个激进的喊声，却没得到多少人响应。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头发和胡子全白的大长老，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得就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碾碎？拿什么去碾碎？”
他用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清河宗的下场，你们都忘了？三个筑基期高手，二十多个炼气期弟子，连人家的城墙都没碰到，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前些天，烈阳宗的两位金丹长老，想偷偷潜入那座‘第一壁垒’，结果呢？一个被一种从天而降的‘雷电铁网’困住，被活活电成了焦炭；另一个虽然逃出来了，但是道基被一种无形的声音给伤了，修为倒退了一百年！”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凡人，已经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蝼蚁了。
他们用一种谁都看不懂的方式，拥有了能把仙人都打败的力量。
“那……那这可怎么办才好？”一名年轻的长老，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大长老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疲惫和纠结。
过了好久，他才说出一句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脸色大变的话。
“天变了，难怪私下有传言，各大上宗，高级战力全损才封山不出的，看来是真的。”
“去传我的命令。”
“派一支使团，去‘第一壁垒’。”
“我们……跟他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