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落幕,由于萧策最强劲的对手提前碰见,后续比试反倒势如破竹,最终一举夺魁。
但是还没来得及庆祝,当天晚上,就被安排去了巡防。
其实本不用如此紧张,在萧策还没比完前,巡城日程便已排定。
但是意外出现在决赛的前一天,青云城竟又有一名弟子离奇失踪,迫使各派不得不增派人手,加强戒备。
稍微有心一点的人就都会发现失踪的修士全是阵修,只是各宗门为免引起恐慌,皆严令禁止弟子议论此事。众人也只在茶余饭后,当作一桩隐秘谈资。
萧策换上月白宗门长袍,站在院门前,目光在秦书身上流连许久。
素日最是活泼的云浅月此刻也蔫了精神。
她原想着等萧策师兄夺魁后定要好好庆贺一番,谁知他刚下擂台,巡城的调令便已送至。
一行人站在那儿,活像一笼蒸过了头的馒头,个个蔫头耷脑,连眉眼都皱成一团。
秦书瞧着好笑,往萧策嘴里塞了颗蜜饯,柔声道:“等你回来,好不好?”
萧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不要,书书得好好睡觉。”
身后那群“皱巴巴的馒头”不约而同地想——谁不想好好睡一觉呢?
他们本就没剩几场比赛了,但这几日持续紧绷着精神,此刻骤然松懈,便都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
原本该由济溯带队,偏巧掌门临时将他调去帮忙,这副担子自然落在了萧策肩上。
秦书温声应着萧策的每一句叮嘱,直到将人送出门去。
城中各区域都分派了几支队伍轮流巡逻,每队巡守两个时辰。
此时暮色已沉,等巡城结束,怕是要到人定时分了。
云浅月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烙饼,两颊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愤愤道:“这算什么事!若叫我逮到那掳走修士的贼人,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本该在醉仙楼庆功的,如今倒好,在这儿喝西北风!”
“师妹,你再磨蹭,等会儿连卖饼的摊贩都收摊了。”
柳清婉同样咬着半张饼,语气郁郁,“况且,萧策师兄还等着我们归队呢。”
云浅月转过头,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呀,没瞧见方才我们说要来吃东西时,萧策师兄那副神情么?”
“什么神情?”柳清婉困惑地眨着眼,“萧策师兄素来不都是那副模样?”
“就是无所谓啊!”
云浅月狠狠咬下一口饼,含混道,“所以我们在不在,对师兄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若真遇上那个能悄无声息掳走金丹修士、甚至元婴高手,就凭我们几个,还不如识相些靠边站,免得添乱。”
柳清婉怔了怔,迟疑道:“当真是......这样?”
“你就放心吧!”
——
萧策静立巷口,两侧分别站着慕云歌与云逸尘。
云逸尘频频回首望向来路,始终不见那两位姑娘的身影,终是轻叹一声:“师兄,不如我去寻她们回来?”
此言一出,慕云歌顿时眼睛一亮,朝云逸尘挤眉弄眼——好主意!咱们正好借机开溜!
云逸尘嘴角微抽——我是当真要去寻人!
慕云歌撇了撇嘴——我也是啊!你不能丢下我!
——我真是!
——明白明白!一起!
云逸尘额角沁出细汗,正欲解释,却见萧策正以某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审视着他与慕云歌。
方才那番无声的眉眼官司,显然已被尽收眼底。
“......”
云逸尘喉结微动,仓促轻咳:“师兄,其实我——”
“去吧。”
未待他说完,萧策已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两个姑娘独自在外终归不妥,去将人寻回来。”
话音未落,慕云歌突然按住云逸尘的后颈,硬是押着他朝萧策深鞠一躬。云逸尘只觉颈后力道如山,待直起身时,耳根已然烧得通红。
“多谢二师兄!”慕云歌眉开眼笑,拽着云逸尘的衣袖就往回跑。
云逸尘沉默地跟在后面,盯着慕云歌的后脑勺,眼皮跳了又跳。
这混账——分明是在毁他形象!他方才当真不是那个意思!
萧策目送二人远去,转身继续巡城。十三条长街在夜色中延展,空寂的巷道里只余他一道清瘦孤影。
夜风乍起,月白的发带掠过他清冷的面庞,又悄然落下。
萧策的脚步在最后一条街巷尽头戛然而止。
他抬眸望去,只见一道紫色身影慵懒地倚在墙头。
夜风掠过,轻薄的纱衣紧贴在那人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
面纱在风中簌簌颤动,仿佛随时会揭去那含笑眼眸下的神秘容颜。
“仙君,别来无恙啊。”女子声音带着几分轻佻,“这般夜深人静,就你一人?”
萧策静立不语,目光无波。
两道视线在月色下无声交汇。
忽而紫影翩跹,那高挑身影已轻巧落在巷心,裙裾在空中划出弧线。
萧策的瞳孔中映着那抹渐近的紫影。
女子在距他两步之遥处驻足。
秦书的目光肆意流连于萧策周身:“仙君怎的不说话?”
萧策低垂眼帘,眸中暗色翻涌,比夜色更为浓稠难辨。
见他依旧不语,秦书又向前逼近一步,裙裾在风中轻扬:“仙君可还记得......我上回说过的话?”
紫纱翩跹,眼看就要触及他的衣角——
萧策却倏然后撤,避开了这似有若无的触碰。
“还不逃?”萧策语气平静如水,恰似当初在青冥秘境相遇时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扰动他的心绪。
眼前女子非但不惊,反而又向前逼近一步,朱唇轻启:“你们防的是掳人的贼,可我——”
她眼波流转,“又不是,为何要逃?”
萧策不再多言,寒光乍现,长剑已然出鞘。
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若他抬手,剑锋必当直取要害。
“见可疑者,立报宗门。”
他冷声道,剑刃斜指身侧,在月色下泛着森然寒芒。
秦书的目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青筋隐现。
寂静在巷中蔓延,谁都没有再开口,唯有夜风掠过剑锋,发出细微的嗡鸣。
秦书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当真想试试,若再近一步,这人会不会真将剑锋送入她心口。
不过终究作罢——惹恼了他,可不好哄。
她佯装失落地后退半步,眉眼间倏地染上几分委屈:“今日就我孤身一人,仙君却要唤来同门欺我,当真叫人伤心。”
绛唇轻撇,“不喜欢你了。”
说罢转身便走,裙裾翻飞间,倒像极了闹别扭的痴情女子。
萧策静立原地,目送那抹紫影渐行渐远。
长剑归鞘时发出的一声清响,他却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未动。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吹得他衣袍翻涌,也吹散了睫羽下晦暗不明的情绪。
那只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
依旧是那座僻静的后院,秦书的身影悄然浮现时,石桌旁已候着两道身影。
“来得这样迟,莫不是你家那位小仙君不肯放人?”千魅眼尾微挑,目光在秦书周身流转,带着几分促狭。
“可不是么,”秦书施施然落座,指尖轻叩石桌,“缠人得紧。”
冥渡偏过头去,假意咳嗽一声,全当没听见这番对话。
秦书也不多作周旋,径直切入正题:“断岳应当已与各大宗门达成密约,取得了进入秘境之法。此事,他刻意瞒了我。”
与玉姝交谈后,她暗中查证,方知天华宗始终将宝珠牢牢掌控在手。
不仅刻意隐瞒,更给出虚假消息,妄图借她之手算计各大宗门。
真是一点合作精神都没有。
“你确定届时能开启秘境?”千魅指尖轻点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断岳四处掳人在秘境布下困阵,分明是一个不想放过。
若他们入了秘境却无法及时脱身,以断岳那伙人的心性,怕是巴不得他们尽数葬身其中。
秦书眸中暗芒流转:“你的命于我或许无足轻重,但萧策的命在我这里,很重要。”
“哦?”千魅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有多重要?”
“以命换命。”秦书抬眼,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执念,“我死无妨,他必须活。”
还是那句话,活着才有机会。
冥渡闻言骤然侧目,这般近乎疯魔的话可不像是秦书会说的。可偏偏正是这般癫狂,才更教人心惊肉跳。
“好。我们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