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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铭带着一身露水和山林间特有的清冷气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三家集的临时师部。他甚至没有惊动门口站岗的哨兵,如同影子般滑入院内,只在经过时,对黑暗中某个方向微微颔首,那是隐藏在暗处的警戒哨位。

楚风屋里的灯,果然还亮着。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混合着烟草、墨水和熬夜之人身上淡淡油垢的气味扑面而来。楚风正伏在桌上,对着一张画满了箭头和标记的地图凝神思索,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方立功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着盹,眼镜滑到了鼻尖,发出轻微的鼾声。

孙铭的进入让楚风立刻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锐利如初。

“回来了?”楚风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他掐灭了手中刚点燃的烟,“情况如何?”

孙铭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本子,双手递了过去。那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观察到的数据、手绘的草图,还有与伪军对话的要点。

楚风接过,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一页页仔细翻看。方立功也被动静惊醒,连忙戴上眼镜,凑过来一起看。

屋子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当看到关于日军弹药储备可能不足、伪军怨气深重以及补给线规律的确认信息时,楚风和方立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抹亮光。

“太好了!”方立功忍不住低呼一声,手指点着本子上关于伪军状态的记录,“师长,这和‘夜枭’的情报,还有李团长的判断完全吻合!冈崎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楚风合上本子,手指用力按在封面上,仿佛要透过这粗糙的纸面,感受到黑石寨那坚硬的墙体。他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中所有的疲惫都被一种冰冷的决断所取代。

“计划不变。”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拔牙’行动,按预定时间,今晚子时开始!”

他看向孙铭:“你的特战队,是这次行动的‘尖刀’,任务最重,也最危险。休息四个小时,然后带着你的人,提前出发。我要你们像钉子一样,楔进黑石寨的外围,清除掉所有可能暴露主力的明哨、暗哨,并为主力部队标明安全的渗透路线和攻击发起位置。”

“是!”孙铭挺直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领命后转身就走,动作干净利落,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老方,”楚风又看向方立功,“通知下去,各参战部队,白天照常活动,麻痹可能存在的眼线。天黑后,按照预定方案,秘密向指定集结地域运动。记住,隐蔽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方立功立刻精神抖擞地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我这就去安排!”

随着楚风一声令下,整个三家集及其周边区域,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无声地高速运转起来。

表面上,一切如常。士兵们依旧在操场上喊着口号训练,炊事班依旧在准备伙食,老百姓也依旧在田间地头忙碌。但在这种日常的表象之下,一股压抑着的、火山喷发前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流动。

参与行动的各营、连主官,被秘密召集到师部,最后一次确认各自的任务、路线、联络信号以及应急预案。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眼神交汇时,无需言语,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决绝。

王承柱把自己关在炮营的驻地,对着沙盘和那张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的地图,一遍又一遍地核算着射击诸元,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算盘上飞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次炮营的发挥,直接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和弟兄们的伤亡。压力如山。

李云龙和赵刚也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开始调动部队。李云龙摩拳擦掌,兴奋得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而赵刚则更加细致地检查着部队的准备情况,特别是负责策应和打援的部队,反复强调纪律和灵活性。

时间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日头渐渐西斜,天色由明亮的湛蓝,染上瑰丽的橘红,最终沉入墨蓝色的夜幕。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冰冷地眨着眼睛,俯视着这片即将被战火再次点燃的土地。

晚饭后,各部队开始按照计划,悄无声息地离开驻地,融入浓重的夜色。他们没有点火把,没有大声喧哗,甚至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如同一条条沉默的溪流,向着预定的方向汇集。

黑暗中,只能听到风吹过山野的呜咽声,偶尔惊起的夜枭扑棱翅膀的声音,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咚咚”狂跳的心脏。

楚风站在师部门口,看着一队队士兵的身影在夜色中模糊、消失。他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军装,背上背着步枪,腰间挎着手枪和望远镜,没有任何特殊标识。方立功跟在他身边,同样是一身戎装,脸上带着忧虑,却又强行保持着镇定。

“师长,您……真要去前沿?”方立功忍不住再次低声问道。按照计划,楚风应该留在相对靠后的指挥所。

楚风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黑石寨的方向,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尖刀’已经出鞘,我这握刀的手,怎么能离得太远?”

他拍了拍方立功的肩膀:“老方,家里就交给你了。守好我们的根。”

方立功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头有些哽咽,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楚风不再多言,带着一个精干的警卫班,汇入了向前挺进的人流。

……

与此同时,孙铭带领的特战队,已经如同真正的幽灵,提前抵达了黑石寨外围的预定区域。

夜晚的山林,充满了各种不可预知的危险和挑战。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身边是带刺的灌木和可能藏着蛇虫的草丛。黑暗中,视线严重受阻,他们更多地依靠听觉、触觉和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直觉。

孙铭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无声地散开,融入周围的黑暗。他像一尊石雕般凝立片刻,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远处寨墙上日军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寨子里隐约的犬吠,还有……左前方大约一百米处,两个压得很低的交谈声,说的是日语。

那是日军的一个暗哨。

孙铭对身旁的两个队员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两名队员心领神会,如同捕食前的猎豹般,压低身体,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目标摸去。

孙铭则举起了安装了简易消音装置的手枪(利用缴获的零件和自制的结构改造而成,效果并不完美,但足以大幅降低枪声),屏住呼吸,透过稀疏的枝叶,死死盯住那两个模糊的身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觉到夜风吹过脖颈带来的凉意,甚至能闻到泥土和腐烂树叶散发出的、带着腥甜的气息。

突然,那两个日军暗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交谈声戛然而止,其中一个端起了枪,警惕地望向四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日军哨兵侧后的阴影中暴起!没有喊杀,只有匕首划破空气的轻微“嗤”声,以及利器刺入肉体时那种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两个日军哨兵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能发出,就被捂住了口鼻,匕首精准地切断了他们的喉管和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两名特战队员轻轻扶住瘫软的尸体,缓缓放倒在地,动作熟练而冷静,仿佛只是搬动了两捆柴火。他们迅速检查了尸体,取走了有用的证件和武器,然后将尸体拖到更隐蔽的灌木丛中,用枯叶简单掩盖。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孙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后面的队员继续跟上。

他们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黑夜的掩护下,一点点地剔除着黑石寨外围的“神经末梢”。一个接一个的明哨、暗哨,在无声无息中被拔除。他们用特制的、不会反光的白色小布条,系在清理过的路线旁的树枝或草丛上,为后续的主力部队标记出安全的通道。

行动并非一帆风顺。在接近伪军驻扎的废弃矿场外围时,他们差点与一队夜间出来偷懒、找地方抽烟的伪军巡逻队撞上。孙铭当机立断,带领队员迅速隐入一道深沟,屏住呼吸,听着伪军骂骂咧咧、拖着懒散的脚步从头顶上方不到两米的地方走过。

甚至能闻到那劣质烟草燃烧时发出的呛人味道。

直到伪军走远,众人才缓缓从沟里出来,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后怕。刚才若是被发现,整个“拔牙”计划就可能前功尽弃。

“继续。”孙铭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波动。但他握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黑暗与死亡的边缘穿行。汗水浸透了内衣,又被夜风吹干,带来一阵阵寒意。手脚被荆棘划破,火辣辣地疼,但没有人吭一声。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亮光时,孙铭和他的特战队,已经成功渗透到距离黑石寨寨墙不足三百米的一处乱石坡后。这里是计划中主攻部队的最终攻击发起阵地。

孙铭抬起手腕,就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那块缴获的、表盘有些模糊的日军手表。

时针,指向了凌晨四点。

距离总攻发起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石寨轮廓。寨墙上,日军的探照灯的光柱,像盲目的巨眼,还在徒劳地扫视着寨前的开阔地。

最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孙铭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面,慢慢咀嚼着一块压缩干粮,感受着那粗糙的颗粒划过喉咙。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在默默补充体力和水分的队员们,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伪装色,只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幽冷而坚定的光。

他知道,总攻一旦开始,这里将瞬间变成血肉横飞的炼狱。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支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利刃已经出鞘,悄无声息地抵近了目标的咽喉。

只等那一声令下,便要见血封喉。

而此刻,在黑石寨内,大队长冈崎次郎刚刚被噩梦惊醒,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被无数蚂蚁啃噬的困兽。他烦躁地起身,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