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的浪,比任何时候都要狂暴。
木薇被影煞困在海崖边的祭坛上,灵语者的血脉被强行引动,翠绿与金红交织的灵息顺着祭坛的符文流淌,注入下方的本源之心。界心碎片的封印正在松动,本源之心的光壁上,青黑之气与金色符文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影煞站在祭坛边缘,手中把玩着那枚青金色的执星者心核碎片,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灵语者的血脉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松动了封印。等我拿到碎片,再吸收你的血脉,执星者大人的‘新生’就指日可待了。”
木薇的灵脉被蚀灵丝紧紧缠绕,每一次血脉流动都像被万蚁啃噬,却依旧咬着牙嘶吼:“你休想!灵语者的血脉,绝不会成为你们毁灭三界的工具!”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影煞手中的碎片,那上面散发的气息,与古木光幕中执星者的力量如出一辙。她终于明白,影煞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界心碎片,而是她的血脉与碎片的双重力量!
“毁灭?”影煞嗤笑一声,指尖划过祭坛的符文,“我们是在创造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创世神枷锁,没有秩序束缚的世界,难道不好吗?”
他猛地踩下祭坛的机关,蚀灵丝瞬间收紧,木薇的灵脉传来骨骼碎裂般的剧痛,灵血顺着丝缕滴落在符文上,让封印的松动速度加快了数倍。
本源之心的光壁上,一道巨大的裂缝正在形成,裂缝中传来混沌魔的嘶吼,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破封而出。
“你听,”影煞的声音带着蛊惑,“这是自由的呼唤。很快,它们就会淹没那些虚伪的秩序,让所有生灵都获得真正的‘平等’。”
木薇的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却在恍惚间看到了百年前那位灵语者女子的身影。女子站在同样的祭坛上,用血脉封印碎片时的决绝,与此刻的自己重叠。
“碎片不可聚……”女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灵语者的宿命,不是封印,是献祭……”
献祭?木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终于明白古木叶片背面“灵语者,亦为钥匙”的真正含义——灵语者的血脉既是封印的钥匙,也是摧毁碎片的唯一方法!
“影煞,你以为你赢了吗?”木薇突然笑了起来,琥珀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你知道灵语者血脉的终极力量是什么吗?”
影煞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意思?”
“是同归于尽!”木薇的灵脉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翠绿与金红交织的灵息不再流向本源之心,而是逆向涌入自己的心脏,“以我灵语者之血,燃尽界心碎片……今日,我便用这血脉,祭奠所有守护无妄海的英魂!”
祭坛的符文瞬间反转,青黑之气在光芒中痛苦地嘶吼,本源之心的裂缝开始缓慢愈合。木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灵血化作金色的火焰,顺着符文蔓延到本源之心的裂缝处,灼烧着那些试图破封的混沌之力。
“不!你疯了!”影煞没想到木薇会如此决绝,连忙扑向祭坛,想阻止她的献祭。
但为时已晚。金色的火焰已经与界心碎片的力量融为一体,在本源之心的光壁内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球,将所有的混沌之气与松动的封印一同包裹。
“以我残躯,守此一隅……”木薇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火球之中,“张念仙师,阿禾姑娘……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定……”
光点消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木遥的笑容,看到了古木的枝丫在海风中摇曳,看到了张念一行人在落星坡坚定的眼神。
她不后悔。
因为守护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活着见证胜利,而是在需要的时候,敢于燃尽自己,照亮前路。
“轰——”
金色的火球猛地爆炸,本源之心的光壁在震动中彻底愈合,界心碎片的气息彻底消失,只留下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同无妄海的星辰,在浪涛中闪烁。
影煞被爆炸的气浪掀飞,灵脉遭受重创,看着祭坛上残留的血迹,发出愤怒的咆哮:“不!我的计划!执星者大人的新生!”
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扭曲,最终化作一道黑影,狼狈地逃离了无妄海崖。
当张念与阿禾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漫天的金色光点,愈合的本源之心,以及祭坛上那摊尚未干涸的灵血。
古木的枝丫低垂,在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像是在为逝去的灵语者送行。
“木薇……”阿禾的声音颤抖着,善念晶石的碎片在空中徒劳地飞舞,却再也找不到那道熟悉的灵息,“她……她真的……”
张念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本源之心的位置,界心碎片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木薇灵血残留的温暖力量。
他明白了木薇的选择。
这个才刚刚觉醒血脉的少女,用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灵语者的宿命,守住了“碎片不可聚”的誓言。
“她没有输。”张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金红眼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她守住了无妄海,守住了她的信念。”
阿禾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冰蓝光芒与空中的金色光点交织,在海崖上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带。那是善念晶石在为木薇送行,也是在向这位年轻的守护者致敬。
幸存的守脉者们跪在海崖边,朝着本源之心的方向叩首,灵脉中传来压抑的呜咽。他们知道,从今往后,无妄海的守护,将由他们独自承担。
张念扶着阿禾站起身,目光望向中洲的方向。木薇的牺牲,让无妄海的碎片彻底消失,却也让他更加清楚,剩下的两块碎片,绝不能再落入解缚者手中。
“我们该去西荒了。”张念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坚定,“石烈还在等我们。”
阿禾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祭坛上的血迹,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能感觉到,张念灵脉中那颗心核,在靠近木薇灵血时,正发出微弱的悸动——执星者之心的力量,似乎被这献祭的力量唤醒了。
这悸动,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
无妄海的浪渐渐平息,金色的光点在海面上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木薇的身影虽然消失了,但她的信念,却像这些光点一样,永远留在了无妄海的每一滴海水,每一粒沙砾中。
守护的接力棒,再次传递。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牺牲。
张念与阿禾的身影消失在海崖的尽头,留下的,是无尽的哀思,与更加坚定的决心。
他们知道,前路的风雨只会更加狂暴,但只要想起木薇、木遥、凌洛漓、商逸冰……那些为守护而牺牲的身影,他们就必须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