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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幽陵神墟 > 第6章 刑泽的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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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兰的光芒如同浸透紫红色墨汁的清水,在洼地中静静晕染。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失去篝火和常规星空参照,人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而粘稠。赵云澜背靠着一块冰凉岩石,与刑泽分别守在洼地两侧——刑泽面向他们来时的石缝出口,他则警惕着洼地另一端那片深邃的、未被星夜兰完全照亮的黑暗。士兵们裹着毯子,在植物柔和的光芒下沉沉睡去,鼾声粗重,夹杂着疲惫的梦呓。黑胡子靠在自己的行囊上,独眼闭合,但一只手始终搭在火铳握把上,矮人的睡眠向来警醒。雷娜·伊莎尔蜷缩在星夜兰最密集的一小片区域旁,脸色在紫红光晕下显得安宁了些,但眉头仍不时微蹙,仿佛在梦中继续与什么对抗。

守夜。这本是枯燥、消耗意志的苦差,但在经历了白日的狂奔、沙虫的袭击、夜晚蝎群的围追后,这份寂静与相对的“安全”,反而显得珍贵甚至奢侈。赵云澜活动了一下因寒冷而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刑泽身上。

刑泽的守夜姿态,与他见过的任何哨兵都不同。

他没有来回踱步以保持清醒,没有刻意瞪大眼睛扫视黑暗,甚至没有刻意保持某种标准戒备姿势。他就那么静静坐在石缝出口边缘的一块扁平岩石上,双腿盘起,双手自然垂放膝上,青铜短刃横置腿间。他的眼睛是半阖的,呼吸悠长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岩石、与周遭的寂静融为一体。

但赵云澜知道,这只是表象。他见过刑泽在迷宫中如何瞬间爆发,在沙虫袭来时如何精准判断。此刻这种近乎禅定般的静止,或许是一种更深层、更消耗心神的警戒方式。他能感觉到,以刑泽为中心,一种极其细微的、非视觉的“场”正在张开,如同蜘蛛最敏感的网,捕捉着夜风中每一丝不谐的震颤,砂石间每一粒异常的滚动,甚至……原力流动中每一缕微小的紊乱。

时间一点点过去。洼地外,沙漠夜晚特有的、遥远的呜咽风声时断时续,如同大地沉睡中的呼吸。星夜兰的光芒似乎恒定不变,但那紫红色泽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明暗脉动,与某种超越听觉的韵律同步。

赵云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打算轻轻站起活动一下腿脚,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刑泽,毫无征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食指竖起,贴在唇前。

静。

赵云澜立刻凝固,所有细微的动作和呼吸声都压到最低。他顺着刑泽半阖眼眸所望的方向看去——那是石缝出口外,岩林的方向,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岩壁顶端勾勒出的、锯齿般的天空轮廓线。

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但刑泽维持着那个手势,时间长达数十次心跳。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让赵云澜的心骤然提起。

终于,刑泽放下手,但眼睛依旧没有完全睁开。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某个极其遥远的声音。

“有东西。”他的声音极低,如同气流摩擦砂石,“很远。西北方向,大约……五里,可能更远。”

“什么东西?”赵云澜用同样低微的气声问,慢慢挪动到刑泽身边,与他并肩望向那片黑暗。距离如此之远,远超常人感知范围,刑泽是怎么察觉的?

“移动。规律,但沉重。”刑泽描述得很简略,似乎在仔细分辨,“不是沙丘自然滑落。是……负重行走。脚步很深,数量……不少于十,可能有二十以上。”

“教团的追兵?”这是赵云澜的第一反应。他们绕开了预设的商道,但教团如果有空中侦察,或者通过其他手段推断出他们的实际方向,还是有可能尾随而来。

刑泽沉默了片刻,摇头。“步伐频率不一致,有快有慢,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协同前进。而且……”他顿了顿,“其中几个‘脚步’的震动模式很奇怪,不是两足,更像是……多足,或者拖曳着重物。”

不是人类?沙匪?还是沙漠里的其他部族?亦或是……某种被污染的大型生物?

“能判断是朝我们来的吗?”

“方向大致是这边,但并非直线。他们在岩林外围移动,似乎在……搜寻什么。”刑泽终于完全睁开眼睛,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看向赵云澜,“速度不快,照这个趋势,如果不变向,大约会在黎明前后,从我们西北方约一里外经过。”

一里,在开阔沙漠不算安全距离,尤其是在不明敌友的情况下。但在岩林这种复杂地形,如果对方没有明确的追踪手段,或许可以避开。

“需要叫醒黑胡子吗?他对沙漠里的动静可能更了解。”赵云澜问。

“稍等。”刑泽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将横在腿上的青铜短刃轻轻抬起,刃尖向下,虚点在岩石表面。他没有用力,但刃身上那些古朴的、仿佛云纹又似鳞片的刻痕,却开始流淌起极其微弱的、青玉色的光华。那光芒并不外放,仅仅缠绕在刃身表面,如同呼吸般明灭。

赵云澜屏息看着。他知道刑泽的短刃和家传纹身非同寻常,与自己的星陨罗盘一样,都是古老传承的具现。但亲眼看到这种超乎寻常的“激活”状态,还是第一次。

刑泽维持这个姿势约有半盏茶时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星夜兰微光下闪着晶亮。终于,他手腕轻颤,短刃上的青辉缓缓熄灭。他睁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疲惫。

“不是活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至少……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赵云澜不解。

“那些‘脚步’的震动,缺乏生命体特有的、细微的能量脉动。更像是由某种机械或者……被某种力量驱动的傀儡产生的。”刑泽斟酌着词语,“但其中又混杂着极其微弱的、混乱的黑暗原力残留,和我们在沙虫、石鳞蝎身上感知到的类似,但更……‘有序’一些。”

被污染的……傀儡?教团掌握了这种技术?还是沙漠深处某些古老存在的造物?

“能避开吗?”赵云澜问出最实际的问题。

刑泽望向西北方,又看了看头顶那片被岩壁切割的、紫红色的夜空。“如果他们保持现在的路径和速度,只要我们留在这里不动,天亮前他们不会发现这个隐蔽的洼地。但天亮后,星夜兰的光芒会减弱,这片洼地在日光下也会更显眼。我们必须在他们经过附近区域之前,离开这里,或者……做好应对准备。”

就在这时,另一侧传来轻微的响动。黑胡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独眼在暗处闪着微光,正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矮人的耳朵也不差。”黑胡子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们说的西北方向……是不是靠近‘铁砧石’那片区域?”

刑泽点头:“震动源从那片区域边缘传来。”

黑胡子脸色沉了沉。“铁砧石是片乱石坡,有很多天然形成的石塔和孔洞。老矿工传说,那里在古代是个采矿点,后来被废弃了,原因不明。但偶尔有不要命的探险家或逃犯躲进去,都说晚上能听到里面有敲打铁砧的声音,所以才叫这名字。”他抓了抓红胡子,“如果真有什么‘傀儡’在那里活动,恐怕不是教团现搞出来的,而是……从古代就一直留在那儿的‘东西’,被最近的污染给‘唤醒’了。”

这个推测让情况更加棘手。如果是教团追兵,至少是人类,可以交涉、对抗、甚至误导。如果是某种被唤醒的古代防御机制或诅咒造物,那就完全是未知的领域。

“我们的目标是日冕方舟,不宜节外生枝。”赵云澜沉吟道,“刑泽,你能持续监控它们的动向吗?如果它们只是路过,我们就等它们过去再离开。如果它们改变方向靠近……”

“我可以尝试干扰它们的感知。”刑泽平静地说,“短刃的‘镇’力,对非纯生命体有一定扰乱效果,但范围有限,且会暴露我的位置。”

“先监控。”赵云澜做出决定,“黑胡子,让大家悄悄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但不要弄出大声响。雷娜需要休息,能多恢复一分是一分。”

黑胡子点头,转身去轻声唤醒士兵们,传达指令。

洼地中弥漫开一种紧绷的寂静。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整理着行装,检查武器和水囊,给骆驼重新上鞍,所有动作都刻意放轻。星夜兰的光芒似乎感知到了紧张的气氛,那紫红色的光晕微微波动起来,如同水面的涟漪。

刑泽重新进入那种半阖眼眸的警戒状态,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指始终虚按在短刃的刃身上,仿佛随时准备再次激发那青玉色的辉光。

赵云澜守在他身旁,也努力扩展着自己的感知。他没有刑泽那种超凡的直觉和血脉能力,但家传的学识和对原力流动的敏感,让他能隐约察觉到西北方向那片区域传来的、极其晦涩的压迫感。那感觉如同远处的闷雷,引而不发,却让胸腔发紧。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夜空顶部的紫红色逐渐变淡,渗出些许深蓝,预示黎明将近。星夜兰的光芒果然如刑泽所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即将燃尽的烛火。

突然,刑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停了。”他低声道。

“什么停了?”

“移动。所有震动源,在铁砧石区域边缘,大约……距离我们两里半的地方,全部停下了。”刑泽的语速比平时略快,“它们在集结。不……在改变形态。”

改变形态?赵云澜心中警铃大作。“能看出要做什么吗?”

刑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额角再次渗出汗水,按在短刃上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发白。似乎在竭力感知某种极其模糊、混乱的信息。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困惑。

“它们……散开了。不是继续前进,也不是朝我们这边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挖掘,或者……在布置什么。震动变得很分散,很浅。”

挖掘?布置?难道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某种自动防御工事被激活了,正在“布防”?还是说,这些东西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在执行别的、更古老的指令?

“不管它们在做什么,只要不朝我们来,就是好事。”黑胡子凑过来,“星夜兰快熄了,天也快亮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往东南方向走,绕过铁砧石区域,继续向赤砂海前进。”

赵云澜看向刑泽,后者微微点头,表示那些东西暂时没有威胁。

“好,出发。”赵云澜下令。

队伍再次动起来,牵着恢复了些许精神的骆驼,悄无声息地走出星夜兰洼地,踏入渐亮的黎明前的灰暗之中。他们选择了一条与铁砧石区域平行、偏向东南的路线,在岩林的阴影中快速穿行。

天色由深蓝转为鱼肚白,第一缕惨淡的天光刺破东方的沙丘线。星夜兰的光芒在他们身后彻底熄灭,那片小小的洼地重新隐入岩石的怀抱,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疲惫产生的幻梦。

就在队伍即将彻底离开岩林,重新踏入开阔沙丘地带时,走在最前面的黑胡子突然停下,伏低身体,示意众人隐蔽。

众人迅速躲到岩石后。刑泽无声地攀上一处高岩,向前眺望。

片刻后,他滑下,脸色凝重。

“前方,三里,沙丘线上。”他简短地说,“有新的痕迹。骆驼队,规模不小,至少三十头以上。足迹很新,不超过六个时辰。”

“方向?”赵云澜问。

刑泽指向东南——那正是他们计划前进的方向。

“和我们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