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小口啜着粥，小米的绵密混着山药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暖意在胃里慢慢铺陈开来，白天那阵尖锐的胀痛竟缓解了不少。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裴川，对方正支着下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审视”，像在观察实验样本，却又没让人觉得反感。
“粥还合胃口吗？”
裴川先开了口，指尖在保温桶边缘轻轻敲着，“我妈说小米要提前泡两小时，山药得选面一点的，煮到开花才养胃，老师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带。”
顾屿捏着碗沿的手指紧了紧，刚想拒绝，鼻子却突然一阵痒，他迅速侧过头，手肘抵着桌面捂住嘴，一声带着水汽的喷嚏还是漏了出来：
“阿嚏——”
喷嚏的尾音还没散，他就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擦鼻子，眼底泛着红，连呼吸都比刚才重了些。
裴川看着他泛红的鼻尖，没等他开口，就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把半开的窗户关严了：
“楼下花坛种了月季，花粉飘上来容易刺激鼻子，老师下次还是关窗办公好。”
顾屿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窗户没关严，更没把鼻炎和楼下的月季联系起来。
他看着裴川的背影，对方身形比自己还高些，宽肩窄腰，白色衬衫领口依旧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线条利落，可动作里却藏着细枝末节的细心，和他那身“痞气”的外表完全不符。
“不用麻烦了，粥我会付钱给你，以后不用带了。”
顾屿把空碗推过去，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试图划清界限，“选课的事我已经告诉你流程了，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裴川却没动，反而拿起空碗，从保温桶里又盛了小半碗粥递回去：
“再吃点，胃里有东西，晚上不容易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屿办公桌上那瓶抗过敏药上，“而且老师刚才打喷嚏那么厉害，说不定等会儿还会犯，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顾屿看着递到面前的粥，又看了眼裴川那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坚持的眼睛，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向来不喜欢和人走得太近，可裴川的“强行关心”像裹了糖的药，明明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让他没法真的生气。
“我自己有药，不用你管。”
顾屿最终还是没接碗，语气却软了些，没刚才那么冷硬。
裴川也不勉强，把粥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递到顾屿面前：
“这是我妈的联系方式，她是市医院消化内科的专家，老师要是胃不舒服或者鼻炎犯了，随时可以找她咨询，不用挂号。”
顾屿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末尾还标注了“裴母：李医生”，心里忽然有点发涩。
他活了三十年，除了父母，还没人这么细致地为他的身体着想——父母虽然关心，却总觉得他该“坚强点”，从没人像裴川这样，连吃药、关窗这种小事都记着。
“不必了，我自己会去医院。”
顾屿把纸条推回去，声音轻得像在说服自己。
裴川没接，反而把纸条往他手边又推了推：
“留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他收拾好保温桶，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看着顾屿，嘴角勾了勾，“对了老师，明天早上我会在食堂等你，带来新煮的南瓜粥，记得来。”
没等顾屿回应，裴川就带上门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屿一个人，他看着桌上那半碗没动的粥，又看了眼那张纸条，指尖轻轻碰了碰纸条边缘，最终还是把纸条折好，放进了抽屉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顾屿拿起桌上的抗过敏药，刚想拧开瓶盖，鼻子又痒了，他偏头，一声带着闷响的喷嚏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
“阿嚏——”
他揉了揉泛红的鼻尖，看着桌上那半碗粥，犹豫了几秒，还是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南瓜粥……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