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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诀在书房那张硬得硌人的榻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没有娘子温软的身子可以搂,没有她身上清浅的馨香可以闻,连被褥都冷冰冰的,透着股陈年墨卷的寡淡气味。

他瞪着帐顶,脑子里把那吏部张尚书、大理寺卿和江南盐运使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连他们祖坟埋哪儿都琢磨了一遍,可满腔怒火最终都化作了抓心挠肝的委屈。

“凭什么啊……”他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上面只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没有娘子。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

一群多管闲事的家伙!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南宫诀就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蹿出了书房。

他先是亲自钻进了将军府那许久未用、却一直被他暗中命人维护着的小厨房,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个时辰,最终端出一碗卖相……颇为抽象的冰糖雪梨。

当他捧着这碗诚意十足——或许也只有诚意的“爱心早膳”,蹑手蹑脚溜回主院时,柳长雪正对镜梳妆。

“娘子~”南宫诀凑上前,声音黏糊得能拉出丝,小心翼翼地将碗递过去:“你看,为夫亲手给你炖的,清热降火!”

柳长雪从铜镜里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沾着点灰烬的袖口和那碗颜色微妙的糖水上扫过,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梳理长发。

“放那儿吧。”

【一看就知道不能吃。】

南宫诀心头一梗,不死心地绕到她面前,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娘子尝尝嘛,我熬了好久……”

柳长雪微微后仰,避开勺子,语气平淡无波:“多谢夫君,我还不饿。”

“那……那我喂娘子喝口茶?”南宫诀放下碗,又去端旁边的茶盏。

“夫君。”柳长雪终于抬眸,定定看着他:“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想想,如何杜绝今日张尚书、明日李侍郎家再派媒人上门。将军府的门槛,总不能天天让人踩着说亲。”

南宫诀立刻指天发誓:“我这就让甲和乙带人去那几家门口守着!谁敢再提这事,我打断他们的腿!”

柳长雪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一计不成,南宫诀又生一计。

午膳时,他拼命给柳长雪夹菜,堆得她碗里小山一样高;下午她看账本,他就在旁边端茶递水、研墨打扇,殷勤得像只围着主人打转的大型犬。

“娘子,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娘子,这账目可有问题?为夫帮你看看?”

“娘子……”

柳长雪被他吵得头疼,“啪”一声合上账本:“南宫诀,你很闲吗?”

南宫诀眨巴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努力做出无辜又可怜的表情:“为夫只是想陪着娘子……”

“我需要清静。”柳长雪站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若实在无事,不如去校场活动活动筋骨,也好过在这里扰我。”

接连碰壁,南宫诀彻底蔫了。

他耷拉着脑袋走出房门,只觉得秋日的阳光都透着股凉意。

暗卫甲和乙远远看着主子那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溜走——这时候凑上去,绝对是当出气筒的命。

南宫诀在院子里烦躁地踱了几圈,娘子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他个教训,光靠装可怜和献殷勤看来是行不通了。

他停下脚步,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问题的根源,不在娘子,而在外面那些不长眼,妄图往他身边塞人的人!

既然娘子担心的是“源源不断的好意”,那他就从源头上,把这条路彻底堵死!

于是,镇北将军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曲线救国”之路。

首先遭殃的是吏部张尚书。

在一次商议边军粮草补给的非正式会面上,南宫诀仿佛不经意般提起:“张大人治家有方,听闻府上千金才貌双全,想必求亲者早已踏破门槛了吧?”

张尚书心中一喜,以为有戏,连忙谦逊道:“将军谬赞,小女蒲柳之姿,当不得……”

“确实当不得。”

南宫诀慢悠悠地打断他,语气平淡:“本将军与夫人情深意笃,眼中再容不下旁人。莫说是平妻贵妾,便是天仙下凡,在本将军看来,也不及我夫人一根头发丝。张大人还是尽早为令爱另择良配,免得……耽误了青春。”

张尚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涔涔而下,连声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紧接着,大理寺卿在审结一桩要案,向南宫诀汇报时,也遭遇了类似敲打。

南宫诀听完案情,话锋一转:“大理寺掌管刑狱,最重律法纲常。这为人处世,也当如此,要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譬如本将军,此生有夫人一人足矣,任何试图破坏我们夫妻情分的行为,在本将军看来,其心可诛,与扰乱朝纲同罪……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大理寺卿何等精明,立刻听出弦外之音,后背瞬间湿透,躬身道:“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下官敬佩!下官定当约束家人,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至于那位远在江南的盐运使林家,南宫诀的处理方式更为直接。

他直接给林家当家人送去了一封“亲切”的信函,信中先是“感谢”林家主对将军府的“厚爱”,随后笔锋一转,提到近来朝廷正欲整顿盐务,清查一些“陈年旧账”,希望林家“好自为之”,“安分守己”,莫要因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引火烧身。

林家主接到信后,吓得魂飞魄散,连夜修书向南宫诀表忠心,再三保证绝无攀附之心,并立刻备上厚礼,以祝贺将军夫妇新婚为名送入京城将军府,礼物清单上还特意注明是“奉与将军夫人赏玩”。

这些消息,或多或少,都通过不同渠道传入了柳长雪耳中。

阿珏一边帮她梳理长发,一边“不经意”地提起:“夫人,听说吏部张尚书家的小姐,前儿个匆匆定下了城东王翰林家的公子,过两日就要换礼了呢。”

阿樱在一旁整理衣裙,也接口道:“可不是,大理寺卿家的三小姐,好像也要跟着外放的表亲家离开京城了。还有江南林家,送来的那几箱珠宝绸缎,成色真是极好,说是专程孝敬夫人的。”

柳长雪对着铜镜,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显然,这还不够。

南宫诀躲在门后抓耳挠腮,思虑片刻,他决定下一剂猛药。

必须让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态度。

机会很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