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丰壤之根’的作物……”
蒋珍想起今天发布的重点。
“我已经下令，在全面推广前，进行更长期、更严格的独立检验。”
苏仲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我不会完全将基地的食物命脉，寄托在一个我无法信任的势力提供的种子上。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不能明着来，否则会引起信徒的强烈反对。”
他看向蒋珍，语气恳切：
“蒋老板，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那个使者不会轻易放弃对你的邀请。以后来往基地，务必万分小心。我也会尽量约束他们，但——效果恐怕有限。”
蒋珍站起身，神色郑重：
“多谢苏先生坦诚相告，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顿：
“至于合作，请苏先生放心，只要基地需要，我的货物供应不会受影响。至于这个太阳神教，我会留意。”
离开苏仲明的住处，夜色已深。
南方的夜空罕见地出现了几颗星星，但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被浓密的丛林瘴气吞噬，
蒋珍找到焦急等待的小橙子，两人沉默地驾车返回超市。
车窗外的丛林黑影憧憧，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蒋珍握着方向盘，眼神冷静而坚定。
原本以为只是换个地方做生意，没想到却踏入了一个更加复杂诡异的棋局。
太阳神教、神秘的胖子使者、只吸纳女性的诡异教规、可能与变异丛林有关的秘密……
“看来，想安安稳稳地开店养老，还真是不容易。”
蒋珍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过，她蒋珍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
既然麻烦找上门，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棋艺更高一筹吧。
超市的灯光，在她眼中，仿佛化为了这片诡异丛林黑夜中，一枚坚定而不容侵犯的棋子。
但以防万一，蒋珍在回去后，还是把事情的具体情况，说给了陆止安以及毛志听。
当听到那个肥胖的“使者”竟敢当众“邀请”蒋珍时，
陆止安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骤然掀起了冰冷刺骨的波澜。
他没有暴怒呵斥，也没有拍案而起，只是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降温，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在他挺拔的身躯内无声翻涌，最终沉淀为眼底两点幽暗骇人的寒星。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作为一个男人，
他比顾虑重重的苏仲明更能洞悉那种眼神背后令人作呕的欲望。
那肥猪一样的杂碎，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蒋珍头上？
找死。
陆止安心中戾气翻腾，脑海里瞬间闪过数十种让那个胖子悄无声息消失在这片丛林里的方法，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教团，那个使者，背后恐怕牵扯着更复杂危险的东西。
他压抑着翻腾的怒意，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沙哑几分，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店长，以后尽量避免单独去基地。如果必须去，带上我。”
坐在陆止安不远处的毛志，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超市恒温系统一向运行良好，怎么会这么冷？
他看了眼面色冰寒的陆止安，明智地没有多问，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旁边抱着耀辉，似乎有些出神的小橙子。
经历了下午那场诡异的发布会，小橙子显然也受了惊吓，
此刻安静地坐在那里，将脸埋在耀辉厚实温暖的皮毛里。
毛志心里一软，放轻了声音问道：
“小橙子，吓坏了吧？别怕，蒋老板和陆店员都很厉害，我们超市也安全，你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毛志的声音，小橙子缓缓抬起头。
出乎毛志意料的是，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恐惧，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反而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经历过真正黑暗后的清醒与坚韧。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毛志绽开一个清澈却带着力量的笑容，轻轻摇头：
“我不怕。”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在穿透夜色，直视某些更本质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语气平缓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能比待在陈二北身边的时候，更恐怖呢？”
毛志心头一震，愕然地看着她，
他自然知道小橙子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听她提起。
小橙子的目光收了回来，直直地望进毛志的眼底。
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没有哀怨，只有如同溪底卵石般的坚定。
“我太懂那种眼神了。”
她轻声说，仿佛在剖析一个丑陋的标本：
“当初陈二北看我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现在那个胖子使者，他看店长姐姐的眼神，骨子里是一样的。”
“他根本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罢了。”
她的用词平静却锐利，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真实，
这一刻，毛志仿佛看到了这个总是有些怯生生，努力帮忙做事的小女孩，内里那颗被苦难磨砺得异常坚硬和清醒的内核。
“这样的人，”
小橙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有什么可惧的呢？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信仰，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毛志怔怔地看着她，胸口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滚烫发胀，心跳也漏了几拍，
心里翻涌起阵阵混杂着疼惜、敬佩、以及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见过末世里很多女人，
有的软弱依附，有的泼辣强悍，有的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但像小橙子这样，在柔弱外表下藏着如此清醒坚韧灵魂的，却是第一次。
她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求存的小草，
看似纤细，根系却死死抓住每一寸土壤，迎着风雨，悄然挺直脊梁。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或赞同的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最终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一丝他自己尚未完全察觉的情愫，也悄然在这末日的空气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