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味和尘埃的风灌进口鼻，呛得云芷一阵咳嗽，牵动着胸口的伤，痛得她眼前发黑。她赶紧用手捂住嘴，指缝里又渗出血丝。
“老大，你没事吧？”赤炎紧张地凑过来，想帮她拍背又不敢，急得抓耳挠腮。
“没……没事……”云芷摆摆手，强忍着喉咙里的腥甜，抬头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金属废墟。视觉上的冲击比在下面感受更强烈。这哪里是什么基地，这分明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造物的尸体，冰冷、死寂，散发着一种被时光彻底遗忘的苍凉。
苏浅月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打量着远处那个顶天立地的环形残骸，喃喃道：“如此规模的星炬基座……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古籍中记载的远古黄金时代，恐怕也罕有能与之相比的。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赤炎突然“咦”了一声，用力吸了吸鼻子，金瞳里闪过一丝疑惑和……莫名的躁动。
“怎么了？”云芷注意到他的异常。
“奇怪……”赤炎挠了挠他那一头红毛，表情有点纠结，“俺好像……闻到一股味儿。”
“味儿？”苏浅月下意识地也嗅了嗅空气， 除了铁锈和尘埃, 什么特别的味道都没有, “什么味儿？”
“说不上来……”赤炎使劲晃了晃脑袋，显得有些焦躁，“好像……有点熟悉，又有点……让俺心里发慌。像是什么东西……在叫俺？”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云芷和苏浅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这地方诡异得很，赤炎又是妖族，感知或许和人类修士不同。
云芷心中一动，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断剑在这里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但那种指引般的共鸣感似乎变得模糊了，更像是……回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地方，带着一种沉静的悲伤，不再急切。
“小心点，这地方不对劲。”云芷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锈蚀的金属大地布满裂缝，有些裂缝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下方仍有微弱的光线闪烁，那是尚未完全停摆的能量回路。远处，那个巨大的环形残骸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大片阴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风口吧。”赤炎搓了搓胳膊，这地方阴风阵阵，让他这个火属性的妖怪很不舒服，“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老大你需要赶紧疗伤。”
这话在理。云芷现在完全是强弩之末，再不处理伤势，别说探索了，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他们钻出来的那个出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起伏不平的金属废墟上行走。脚下不时传来金属扭曲的吱嘎声，让人心惊胆战，生怕哪块地方突然塌陷。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发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那像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观测站或者小型堡垒，穹顶塌了一半，但内部空间还算完整，入口被一块巨大的金属板挡住了一半。
赤炎上前，尝试推动那块金属板。他低吼一声，手臂肌肉贲起，妖力运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属板推开一个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陈腐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俺先进去看看。”赤炎自告奋勇，率先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兴奋：“老大，苏姑娘，快进来！这里面挺宽敞，好像没什么危险！”
云芷在苏浅月的搀扶下，也钻了进去。内部空间果然不小，大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布满灰尘和蛛网（或许是某种能量纤维构成的），一些固定在地上的仪器台已经锈死，控制屏一片暗淡。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看不出原样的杂物。最重要的是，这里相对封闭，能挡风，也比外面有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暂时就在这里休整一下。”云芷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苏浅月点点头，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些疗伤丹药递给云芷：“你先服下，稳定伤势。我布置一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阵法。”
赤炎则像个尽职的守卫，跑到入口处，透过缝隙警惕地打量着外面死寂的世界。
云芷服下丹药，精纯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受损的经脉，疼痛稍稍缓解。她闭上眼，尝试内视。丹田内，那枚“剑鞘”依旧沉寂，但与手中断剑的微弱联系还在，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线，让她在这绝境中不至于完全迷失。墨渊的残魂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之前的爆发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种子”、“守墓人”、“星炬”、“虚无暗面”……一个个谜团在她脑中盘旋。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勉强抓住了一块木板（墨渊的断剑），却看不清漩涡的中心到底是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浅月的阵法布置完成，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动将这个小空间笼罩起来，隔绝了部分气息。赤炎也稍微放松下来，但依旧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抽动鼻子，金瞳望向远处那个环形残骸的方向，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到底闻到什么了？”云芷忍不住再次问道。赤炎的状态让她有些担心。
赤炎皱着眉，努力形容：“就是……一种味儿。有点像……很古老很古老的血的味道，但又不太一样……带着点……火燎毛的焦糊气？妈的，说不清，反正让俺心里头发毛，又有点……痒痒的，想过去看看。”
古老的血？火燎毛？云芷和苏浅月都听不懂。但“想过去看看”这个念头很危险。
“别轻举妄动。”云芷严肃道，“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那个残骸太诡异了。”
“俺知道，老大。”赤炎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就是控制不住这念头，怪得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浅月突然开口，她手中托着一块罗盘似的法器，但指针在疯狂乱转：“不对劲。这里的能量场……很混乱。但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波动，源头……好像就是那个巨型残骸的方向。”
她顿了顿，看向云芷和赤炎，眼神凝重：“而且，我刚刚尝试用宗门记载的几种古老秘法感知这片天地，发现……这里的‘法则’似乎不完整，有很多……‘漏洞’或者说‘伤疤’。像是经历过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连世界的根基都被打坏了。”
法则不完整？世界根基的伤疤？
这解释了他们为何感觉此地如此压抑和怪异。星炬是维持秩序的存在，如果连超级星炬都毁了，它所庇护的这片星域法则崩塌，也在情理之中。
突然，一直显得焦躁不安的赤炎猛地站了起来，金瞳死死盯住入口缝隙外的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咆哮声。
“又怎么了？”云芷心中一紧。
“来了……”赤炎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一丝兴奋？“叫俺的那个东西……近了！”
几乎在赤炎话音落下的同时，云芷手中的断剑，也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悲伤或愤怒，而更像是一种……警惕？
苏浅月也脸色微变，她感应到自己布下的预警阵法被触动了！虽然很轻微，但确实有东西在靠近他们的藏身之处！
不是金属傀儡的机械脚步声，也不是能量流动的噪音。那是一种……更轻微、更难以捕捉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金属废墟的阴影中……潜行？
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赤炎挡在最前面，云芷握紧了断剑，苏浅月指尖月华隐现。
会是什么？
是“守墓人”基地派来的追兵？
是这片死亡废墟中孕育出的未知怪物？
还是……赤炎感应到的，那个“叫他的东西”？
黑暗中，只有彼此紧张的心跳声，和那越来越近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