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谵妄的风波,最终以医学本身的节奏缓缓平息。

在沈清澜团队规范、耐心的处理下,未使用任何未经批准的专家或设备,陆老爷子的意识状态在术后第四十八小时逐渐趋于稳定,躁动减少,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NcU里紧绷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些许。

但沈清澜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陆家老爷子的病情变化,她的战场,从不只属于某一位病人。

此刻,深夜十一点,无影灯再次亮起,冰冷的光束聚焦于手术台,照亮一片绝对专注的领域。

患者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性,颅内动脉瘤破裂导致蛛网膜下腔出血,情况危殆。动脉瘤形态不规则,位置刁钻,紧贴着重要的穿支血管和神经,如同一颗长在悬崖边的毒蘑菇,随时可能再次破裂,夺走生命。

沈清澜站在主刀位,已全副武装。蓝色的无菌手术衣包裹着她清瘦却挺拔的身躯,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那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属于个人的情绪,没有与陆寒霆对峙时的锋芒,也没有面对流言蜚语时的疏离,只有全然的、近乎纯粹的专注。

她微微仰头,看着显示屏上三维重建的血管影像,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最佳的手术入路、栓塞策略,预演着可能出现的每一种意外和应对方案。

“微导管。”她开口,声音透过口罩,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器械护士精准地将细如发丝的微导管递到她戴着无菌手套的手中。她的动作稳定、流畅,操控着导管在蜿蜒的血管迷宫中穿行,向着那个致命的动脉瘤进发。屏幕上,代表导管尖端的微小光点,稳健地穿越着生命的雷区。

手术室里的空气凝滞,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手术器械轻微的碰撞声,以及沈清澜偶尔下达指令的冷静嗓音。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小时前,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与资本权势的无声较量。也没有人知道,她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放着那份亟待融资的养老项目计划书。在这里,一切外在的纷扰都被隔绝,只剩下医生、病人,以及悬于一线生机之上的、极致的精密。

“支架准备。”

“弹簧圈,第一个。”

她的指令简洁、清晰。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毫米,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生死。纤细的手指在显微镜下稳健操作,将柔软的铂金弹簧圈一个个送入动脉瘤囊内,小心翼翼地填充,既要确保完全栓塞,避免血流冲击导致复发,又要万分警惕,不能触碰或损伤那薄如蝉翼的瘤壁和邻近的重要血管。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汗水渐渐浸湿了她额前的发根,贴在皮肤上,有些痒,但她浑然未觉。她的全部精神,都已与那片微观的血管世界融为一体。

突然,监测屏幕上,患者血压出现一个细微的波动。

“注意,瘤体形态有变化。”沈清澜的声音瞬间绷紧了一丝,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准备备用方案,可能需临时阻断。”

助手和器械护士的心都提了起来。动脉瘤手术中最危险的时刻之一,就是填塞过程中瘤壁受力不均可能发生的破裂。

沈清澜屏住呼吸,目光如炬,紧盯着屏幕和显微镜下的视野。她极轻微地调整着导管的角度和弹簧圈释放的力度,像最顶级的拆弹专家,在千钧一发间寻找着那个最微妙的平衡点。

几秒钟后,血压波动平息,瘤体形态稳定下来。

危机解除。

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沈清澜眼底的锐利稍稍缓和,但专注未减。她继续着手上的操作,直到最后一个弹簧圈完美到位,造影确认动脉瘤完全不再显影,血流顺畅,邻近血管完好无损。

“手术结束。”她宣布,声音里带着长时间高度集中后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成功后的沉稳。

她缓缓直起身,颈椎传来一阵酸胀。摘下显微镜,眼前有瞬间的眩晕。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属于“手术状态”的绝对光芒渐渐敛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与冷静。

她走到一旁,开始口述手术记录,声音依旧平稳,条理清晰。

无影灯熄灭。

手术室的门打开,她走在最前面,对着焦急迎上来的患者家属,用最简洁的语言告知了手术成功的消息,然后微微颔首,便朝着医生休息室走去。

走廊的灯光比无影灯柔和,却同样冰冷。

她靠在休息室的墙壁上,接过护士递来的温水,慢慢喝着。高强度精神紧绷后的虚脱感,此刻才一点点席卷上来。

只有在这种绝对寂静的独处时刻,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属于“人”的疲惫。但很快,她便重新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

无影灯下,她是绝对的主宰,是生命的守护者。

无影灯外,她依然是那个需要面对复杂现实、坚守原则、并试图开拓疆土的沈清澜。

而无论是灯下还是灯外,她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依然不会平坦。陆寒霆那双深邃而充满审视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带着未尽的博弈和难以预测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