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总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吹不散摄政王府的寂寥。
萧彻将太子与镇北侯的余党尽数肃清,朝堂内外再无敢异动者。
小皇帝在他的辅佐下日渐成熟,虽仍需提点,却已能独当一面处理部分朝政。
可当所有心腹大患都化为尘埃,萧彻的世界却骤然空了下来——那个总沉默跟在他身后的身影,那个在生死关头为他挡下危险的身影,那个他从未宣之于口却早已刻入骨髓的身影,终究是找不回来了。
他开始频繁地去嫣曦的偏院。
那处院落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简洁得近乎空旷。
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仿佛主人从未真正在此停留,也从未留下过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
可萧彻却总固执地坐在床边,指尖抚过冰冷的床榻,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混合着草木与刀剑的冷香,曾在无数个深夜萦绕在他鼻尖。
他会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留宿,蜷缩在她曾睡过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夜里无眠,便独自坐在桌前喝闷酒。烈酒入喉,灼烧着五脏六腑,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思念与悔恨。
他想起她在边境为他挡下暗箭时的决绝,想起她取回兵符时眼底的清明,想起她坠崖前那句“王爷快走”时的坚定,更想起自己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软话,从未告诉过她,她于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工具。
“嫣曦……”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混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滴在冰冷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曾以为自己不懂爱,也不需要爱。权力、责任、江山社稷,才是他毕生所求。
可直到失去她,他才明白,那些深夜的温存、生死与共的守护、沉默中的陪伴,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顺从,习惯了她的守护,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彻底离开。
他派人翻遍了悬崖下的河流与山林,搜寻了方圆百里的每一个村落,却连一丝她的踪迹都未曾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为什么……”他握着酒坛,指节发白,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绝望,“你就这么恨我?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下?”
他知道,是他的不懂珍惜,是他的不善表达,是他的掌控欲,将她一步步推开。他总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总以为只要他还在,她就会一直守在他身边,却忘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累,也会想逃离。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房间,驱散了些许黑暗。萧彻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碎片四溅。他站起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眼底的脆弱与绝望瞬间被冰冷的狠戾取代。
白日里的他,依旧是那个杀伐决断、威严赫赫的摄政王。朝堂之上,他一言九鼎,无人敢违逆;处理政务,他雷厉风行,不留丝毫情面。所有人都敬畏他、惧怕他,却无人知晓,这个狠戾的摄政王,会在每个深夜,独自蜷缩在空荡的房间里,被思念与悔恨啃噬得遍体鳞伤。
他守着江山,守着小皇帝,守着这万里河山的太平,却终究没能守住那个想要留住的人。
有时,他会摩挲着腰间那枚玉佩——那是她拼死为他夺回的信物,也是她留下的唯一痕迹。指尖划过玉佩冰凉的纹路,他总会想起她清冷的侧脸,想起她垂眸时长长的睫毛,想起她挡在他身前时挺拔的背影。
“嫣曦,你到底在哪里……”
风声穿过庭院,带着无尽的怅惘,却无人应答。
这偌大的摄政王府,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终究是换不回那个决绝离去的人。萧彻的余生,注定要在这无边无际的思念与悔恨中度过,做一个孤独的掌权者,守着一座空寂的王府,守着一份未曾说出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