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对峙持续了六个小时。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海鹰-3”快艇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但它没有进攻,也没有试图突围,而是调转船头,以最高速度……向着远离“探渊号”和亚历克斯包围圈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雷达监测边缘。
“跑了?”顾琛有些意外。
沈砚盯着雷达屏幕上消失的光点,眉头紧锁。不对劲。对方兴师动众而来,对峙半天,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跑了?
“少爷,水下扫描有发现!”监测员突然喊道,“在我们船体下方,大约一百五十米深度,有一个小型潜航器正在脱离!型号不明,速度很快!”
“释放追踪器!锁定它!”沈砚立刻下令。
原来如此!那艘“海鹰-3”快艇,根本就是个吸引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水下这个潜航器!它很可能趁对峙时,悄悄潜行到了“探渊号”下方,目的未知——可能是安装监听或破坏装置,也可能是采集水样、检测船体辐射或磁场异常,以验证某些猜测!
追踪器迅速入水,但那个潜航器显然也装备了反追踪和高速推进系统,很快消失在复杂的水下地形中。
“跟丢了。”顾琛脸色难看。
沈砚没有说话,走到舷窗边,看着东方海平面上泛起的第一缕鱼肚白。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他的脸。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他缓缓开口,“不是强攻,也不是救人,而是确认。确认马克在我们手里,确认我们在这片海域确实有‘东西’,甚至……想近距离探测‘探渊号’本身是否携带特殊信号或物质。” 这说明,“暗星”对“钥匙”的追寻已经进入更具体、更技术化的阶段,甚至可能掌握了一些探测手段。
“少爷,现在怎么办?”
“计划不变。”沈砚转身,眼神恢复清明冷静,“按照原定航线,继续完成剩余的科考伪装任务,然后返航。让亚历克斯加派人手,保护好马克,加强审讯。另外,把水下潜航器的特征数据发回去,让技术团队分析,看能不能找出源头。”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家里,我们提前返航。原定七天后,改为三天后抵达S市外海私人码头。” 苏晚接到的威胁电话,让他无法再安心待在海上。他必须尽快回到她和孩子身边。
“是!”
三天后,傍晚。
沈砚的私人游艇“星槎”缓缓靠上沈氏位于S市外海的私人码头。
暮色四合,海天一片昏黄。
苏晚带着沈佑,站在码头上等待。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沈佑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越来越近的船。
船刚停稳,舷梯放下,沈砚第一个大步走下。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风霜和疲惫,但眼神在触及码头上那对母子的瞬间,瞬间柔和下来,染上了归家的暖意。
“爸爸!”沈佑欢呼着扑过去。
沈砚弯腰一把抱起儿子,用力亲了亲他的小脸,然后目光投向苏晚。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里。
苏晚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被他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我回来了。”沈砚低声道。
“嗯。”苏晚点头,眼圈有些发热,但脸上露出笑容,“欢迎回家,沈先生。”
一家三口相拥的画面,在码头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宁静,仿佛之前所有的惊涛骇浪、暗流威胁,都被暂时隔绝在了这港湾之外。
然而,无论是沈砚口袋中那份关于水下潜航器的初步分析报告(显示其部分技术特征与某大国已退役的深海科研器具有高度相似性),还是苏晚加密云端里那份被她用特殊符号标记出的“风险协议”文件,亦或是林小雨兴致勃勃发来的关于“星海探索基金会”最新发现(该基金会一个匿名捐赠人,与王成宇在h市的行程有隐秘交集),都在无声地诉说着——
短暂的平静,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间隙。
回家的路灯火通明,而前方的阴影,依旧浓重。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
沈氏老宅的主卧内,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温暖昏黄。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沈砚正在冲去一身的海腥与疲惫。
苏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沈佑睡前非要塞给她的画——画面上是歪歪扭扭的三个人,手拉着手站在一座房子前,房子上空有个像太阳又像飞碟的东西,旁边用拼音写着“baba huijia le”(爸爸回家了)。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敏锐得可怕,他或许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家里气氛的变化,以及父母心底那份失而复得的珍重。
水声停了。
片刻后,沈砚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走出来,头发半干,发梢还滴着水。卸下了海上指挥官的冷硬外壳,此刻的他眉宇间带着倦意,但眼神在触及苏晚时,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放松。
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掀开被子躺下,伸手将苏晚连同那幅画一起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那是家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以及一丝……儿童蜡笔的甜腻。
“佑佑睡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
“嗯,抱着你送他的那个海底探险队模型睡的。”苏晚把画小心放到床头柜上,转过身面对他,指尖轻轻抚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海上……很辛苦吧?”
“还好。”沈砚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轻描淡写,“比想象中顺利。马克已经吐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亚历克斯在深挖。那艘潜航器……”他顿了顿,“技术分析初步完成,很有意思,部分组件有军用工控标准的痕迹,但整体是拼凑改装货。来源很杂,追踪需要时间。”
他避重就轻,没提对峙时的紧张,也没说水下潜航器差点成功贴近船体的惊险。但这些,苏晚从他比平时更紧的拥抱力度,以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锐中,能感受到几分。
“家里的事,顾琛大概跟我说了。”
沈砚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冰冷的怒意,“用佑佑来威胁……他们越界了。”
苏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因为威胁电话而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在他归来的这个夜晚,稍微松弛了一些。“安保已经全面升级,周晴和团队很专业。小雨那边我也让她暂时停了。但是……”她仰起脸看他,“沈砚,我觉得那通电话,不像是‘暗星’核心层的手笔。”
“哦?”沈砚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太直接,太情绪化,而且……目标太明确就是吓唬我,让我逼你放人。”苏晚分析道,“如果是‘暗星’那种组织,要救人或者报复,手段应该更隐蔽,更高效,甚至可能直接对你在海上的船下手,而不是绕个大圈子来威胁家属。这更像是一种……狗急跳墙式的个人行为?或者,某个急于立功、又不敢正面跟你冲突的外围人员?”
沈砚静静听着,眼底掠过赞许。
他的晚晚,越来越敏锐了。“和我的初步判断一致。”他点头,“亚历克斯对马克的审讯也侧面印证了这点。马克只是‘暗星’庞大网络中的一个技术评估节点,他的直接上线是个代号‘灰鸮’的联络人。这次行动失败、马克被抓,对‘灰鸮’来说是重大失误,他承受着来自上层的巨大压力。那通威胁电话的风格,很符合‘灰鸮’已知的一些行为模式——急躁,喜欢用简单直接的方式施压,但往往考虑不周。”
“所以,重点是这个‘灰鸮’?”苏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