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苏念正式从学校毕业，没多做犹豫便进了陆氏集团的研究室。倒不是图陆沉渊的关系，而是这里的实验设备和研究氛围，恰好是她念了多年书最想扎根的地方。
入职那天，陆沉渊帮她拎着装满专业书的帆布包，站在研究室门口时，还特意叮嘱同组的研究员：“她性子犟，做实验起来容易忘时间，麻烦你们多提醒她吃饭。”
苏念当时红着脸把他推走：“知道了陆总，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别搞特殊。”可转头坐下，看着电脑旁那盆他悄悄放好的小多肉，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陆沉渊的“特殊照顾”没断过。每天早上七点半，他的车准停在楼下，副驾座上放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知道她不爱吃便利店的，都是家里阿姨现做的。
晚上六点，不管他在开多重要的会，都会掐着点出现在研究室楼下，后备箱里永远有惊喜：有时是刚上市的草莓，颗粒饱满得像小灯笼；有时是她念叨了两句的老字号糖糕，用保温盒捂着，还冒着热气。
苏念总说他太惯着她，陆沉渊却只是帮她系好安全带，指尖蹭过她的发梢：“我老婆辛苦搞研究，我不多疼点，谁疼？”
日子就这么软乎乎地往前缠，转眼过了半年。天气渐渐热起来，研究室的空调开得足，苏念却总觉得没力气。上午对着数据报表，不到十点眼皮就开始打架，趴在桌上眯十分钟，醒来时发现胳膊下压着的打印纸，都被她的呼吸熏得温热。
“小苏是不是太累了？”隔壁工位的张姐递来一杯热咖啡，“你这阵子天天加班到九十点，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苏念笑了笑，接过咖啡却没喝——最近她闻不得太浓的咖啡味，总觉得胃里发腻。她以为是春困还没过去，或是连轴转的项目熬坏了精神，直到那天晨会。
李总监站在投影仪前，正讲着新药二期临床的数据分析，ppt上密密麻麻的折线图晃得人眼晕。苏念盯着屏幕上的“不良反应率”数据，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上涌。她没来得及跟任何人打招呼，捂着嘴就往洗手间冲，趴在洗手池边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被呛得直流。
“是不是中暑了？”同事林薇跟了进来，递过一瓶冰水，“最近天热，研究室空调又足，一冷一热容易不舒服。你多喝点水，我这儿有藿香正气水。”
苏念摇摇头，接过冰水却没拧开。她对着镜子擦了擦嘴角，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这阵子她的口味变得奇怪：以前不爱吃酸，现在却总惦记着酸东西，家里冰箱的话梅被她空了两罐，昨天路过超市，还忍不住买了袋酸杏干，一路走一路啃。晚上陆沉渊带她去吃夜市，她闻着炸串摊的油烟味，胃里就一阵翻搅，只能拉着他往清粥小菜的摊子走。
还有嗜睡。以前她熬夜写报告，第二天照样能精神满满，可这两周，她每天晚上不到十点就困得睁不开眼，陆沉渊看文件，她就窝在沙发上靠着他的腿打盹，有时连他把她抱到床上都不知道。
晚上陆沉渊接她回家，车子刚拐进熟悉的林荫道，苏念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橘黄色的光晕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忽然轻声开口：“陆沉渊，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舒服？”陆沉渊的反应快得像条件反射，立刻松了油门减速，右手伸过来，温热的掌心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没发烧啊。是不是感冒了？还是研究室空调吹多了？”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她熟悉的味道。苏念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有些抖，连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不是感冒。我这几天……总想吐，早上起来会干呕，刚才开会也差点没忍住。还有……我特别能睡，昨天下午在实验室，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还是张姐叫醒我的。”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指节：“而且我最近总想吃酸的，话梅吃了两罐了，还想吃酸杏……”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先愣住了。这些症状，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陆沉渊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车子几乎是下意识地靠边停在了路边。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惊讶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亮——像是黑夜里突然被点亮的星辰，又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瞬间漾开满满的光。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轻轻动了动，才转过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是说……”
苏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慢慢热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又赶紧补充：“我也不确定，可能就是肠胃不好。明天我想去医院看看，挂个消化科。”
陆沉渊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她的温度全攥进自己掌心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好，明天我陪你去。我们不挂消化科，挂妇产科。”
苏念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别瞎想，万一不是呢？”
“就算不是，也得去看看，让医生瞧瞧你这阵子到底怎么了。”陆沉渊的嘴角扬着，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家要添新成员了。”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夏初的草木香。苏念靠在椅背上，看着陆沉渊眼里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又暖。她忽然想起一年前，他抱着她说“想有个家，热热闹闹的”，原来有些等待，真的会在不经意间，开出最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