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城的硝烟尚未散尽，陈砚已在城主府的偏厅里铺开了一卷青萍镇的地图。案几上摆着三盏油灯，灯芯跳动的光映着他、老瘸子和林平的脸，三人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却没人顾得上喝。
“玄天宗经此一败，至少要休整半月。”林平用手指点在地图上的黑风林，“但三大圣地同气连枝，太清宫和玉清观绝不会坐视不理。依我看，他们会从南路绕过来，断我们的补给线。”
陈砚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溪流：“南路有三道峡谷，最窄的鹰嘴崖只能容一人通过，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他抬头看向老瘸子，“前辈，剑盟旧部里有擅长布陷阱的吗？”
老瘸子往烟斗里塞了把旱烟：“当年剑盟有个‘千机营’，专擅机关术。林平的爹就是千机营的校尉，这些年他肯定没少琢磨。”
林平眼睛一亮：“家父留下的《玄机谱》里，记载过一种‘连环翻板’，能将峡谷里的石块引下来，正好堵死鹰嘴崖。只是……”他话锋一转，“布这种陷阱需要玄铁锁链，咱们现在的存货怕是不够。”
“我去想办法。”陈砚站起身，青萍剑在腰间轻颤，“王铁匠说玄天鼎的碎片能熔进铁水里，或许能用那些碎片代替玄铁。”
刚走到门口，就见苏清鸢捧着个木盒进来，盒里装着二十多枚铜钱大小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简化的“剑”字，背面是片青萍叶——那是她连夜让工匠赶制的剑盟令牌。
“按你说的，分了三个等级。”苏清鸢指着令牌，“青铜的给普通成员，白银的给林大哥这样的旧部，黄金的……”她把最上面那枚递给陈砚，令牌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寒铁，“只有你能持用。”
陈砚接过黄金令牌，入手微沉。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剑盟总坛，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腰间也挂着令牌，却从未像这枚青铜小牌一样，透着烟火气的实在。
“改改。”陈砚将黄金令牌放回盒里，“不分等级，都用青铜的。剑盟里，握剑的手和握锤的手，一样金贵。”
林平愣了愣，随即拱手道：“剑主说得是。当年剑盟就是因为等级太严，才让内鬼钻了空子。”
苏清鸢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让工匠重铸！”
等她跑出去，老瘸子才笑道：“你这小子，比你爹会笼络人心。”
“不是笼络。”陈砚望着窗外忙碌的身影，“我爹说过，真正的规矩，是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重要。”
三日后，鹰嘴崖的陷阱刚布好，玉清观的人马就到了。为首的是位道姑，穿着绣着莲花的道袍，手里握着柄拂尘，拂尘丝竟是用银丝做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贫道玉清观观主，莲心。”道姑的声音像淬了冰，“奉三大圣地令，特来取陈砚首级，荡平这叛逆窝。”
陈砚站在崖边，青萍剑斜插在石缝里：“莲心观主，三百年前你师父用活人炼莲台，这笔账，也该算了。”
莲心脸色微变：“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先辈！”她挥动拂尘，银丝突然暴涨，如毒蛇般缠向陈砚的脖颈。
“萍生！”
陈砚的身影在银丝间穿梭，青萍剑划出柔和的弧线，将银丝一一引向旁边的岩石。银丝撞上岩石，竟深深嵌入其中，可见其锋利。
“有点意思。”莲心冷笑，拂尘突然散开，万千银丝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罩向陈砚。
“林大哥，动手！”陈砚大喊一声，同时祭出“萍聚”。青萍剑的清辉炸开，将银丝网震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鹰嘴崖两侧突然传来轰鸣声。林平启动了连环翻板，无数巨石从崖顶滚落，将玉清观的人马困在峡谷里。更可怕的是，那些巨石上都嵌着玄天鼎的碎片，散发着淡淡的煞气，让修士们的灵力运转都慢了半拍。
“卑鄙！”莲心又惊又怒，连忙催动灵力想要劈开巨石，却被煞气反噬，嘴角溢出鲜血。
陈砚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青萍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莲心面门。莲心急忙用拂尘抵挡，却被剑势震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巨石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莲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她的拂尘突然暴涨，银丝上浮现出无数莲花虚影，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那是玉清观的禁术“血莲噬心”，能暂时提升修为，代价是折损寿元。
“小心！”林平大喊着，掷出一把飞刀，想要干扰莲心。
莲心却不闪不避，任由飞刀刺中肩膀，同时将拂尘甩向陈砚。无数血莲虚影在空中炸开，形成一道血色屏障，将陈砚困在其中。
陈砚只觉识海一阵刺痛，那些血莲虚影竟在吞噬他的神魂。他想起老瘸子的话，连忙运转《青萍剑诀》，将剑意沉入丹田，同时引动万剑图的剑魂。
“萍灭！”
青金色的剑意从陈砚体内爆发出来，在血色屏障上炸出一道口子。他趁机冲出屏障，青萍剑的剑尖凝聚起一点寒光，直取莲心的眉心。
莲心没想到陈砚能破掉禁术，躲闪不及，被剑尖划破了额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在拂尘上，银丝突然失去光泽，蔫了下去。
“我的修为……”莲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显然是禁术的反噬来了。
“束手就擒吧。”陈砚的剑尖抵在她的咽喉，“或者，让这些巨石埋葬你。”
莲心看着周围不断滚落的巨石，又看了看被困在峡谷里、惨叫连连的弟子，终于低下了头：“我输了。”
陈砚没有杀她，而是让林平将她和剩下的玉清观弟子捆起来，带回青峰城。他知道，杀了莲心，只会让三大圣地的反扑更疯狂。他要留着活口，让江湖看看三大圣地的虚伪，看看新剑盟的规矩——不滥杀，只诛恶。
回到青峰城时，夕阳正染红城墙。苏清鸢带着新铸的令牌迎上来，令牌上没有等级，只有“剑盟”二字和一片青萍叶。
“王铁匠说，这些令牌里都掺了玄天鼎的碎片，能挡一次通玄境的攻击。”苏清鸢将一枚令牌递给被捆着的莲心，“按剑盟的规矩，只要放下屠刀，就能领一枚令牌，受我们庇护。”
莲心看着令牌，又看了看城楼上那些握着锄头、铁锤的普通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三百年了，没想到最后给我们留活路的，竟是当年被我们追杀的剑盟余孽。”
陈砚将青萍剑插回鞘中，望着夕阳下的青峰城：“新剑盟的规矩，不是谁定的，是大家用命搏出来的。在这里，公道比辈分重要，良心比修为值钱。”
老瘸子走到他身边，烟斗里的火星在暮色中明灭：“下一步，该去太清宫讨还最后一笔账了。”
陈砚点头，目光投向太清宫所在的北方。他知道，那里才是真正的硬仗，是新剑盟能否立足的关键。
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是越来越多握着青铜令牌的人，是越来越旺的星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