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镇的晨雾还没散尽时，陈砚已站在新修的剑庐前。剑庐的梁柱是柳无涯带人从云岚宗废墟拆来的老松木，带着淡淡的松脂香，屋檐下悬着块木匾，是林梢亲手写的“归心庐”，字迹清隽，带着几分暖意。
“该走了。”林梢背着收拾好的行囊，里面装着阿竹配的伤药、柳无涯烙的干粮，还有那只总爱停在陈砚肩头的灰月。小家伙似乎知道要远行，此刻正用喙梳理着翅膀，腹下的月牙白毛在晨光中泛着光。
柳无涯扛着把新铸的铁剑跑过来，剑身在他手里晃悠，叮当作响：“阿砚，这剑你带上！青萍剑虽好，但总不能事事都用它，这铁剑沉，劈柴开路都方便！”他把剑塞给陈砚，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还有这个，星盘的碎片我拼好了，虽然不能定位邪气，但能看方位，比罗盘好用。”
陈砚接过铁剑，入手果然沉实，剑身上还留着柳无涯没打磨光滑的痕迹。他又掂了掂星盘，青铜碎片的边缘硌着手心，却比任何珍宝都让人踏实。“镇上的事……”
“放心！”柳无涯拍着胸脯，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修缮医馆的阿竹，“阿竹的草药铺已经开起来了，张婶带着妇人们在磨坊旁开了个染布坊，我跟几个弟兄把镇外的路修了修，以后往来商队多了，青萍镇肯定能比以前更热闹！”
陈砚望向镇口，那里的老槐树抽出了新枝，树下围着几个孩子，正听一位白发老者讲古——那老者是当年被血契控制的剑奴之一，如今洗尽邪气，成了镇上的说书先生，专讲陈砚他们斩妖除魔的故事。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孩子们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笑声像撒了把银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走吧。”林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好要去看看东海的日出，再去漠北找你师父留下的剑庐，可不能食言。”
陈砚点头，将青萍剑斜挎在身后，铁剑则拎在手里，星盘揣进怀中。灰月从林梢的行囊里钻出来，扑棱棱飞到他肩上，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啾啾”声。
两人刚走出镇口，就见阿竹背着药篓追了上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陈大哥，林姐姐，这个带上！”是用油纸包好的草药，“这是‘醒神草’，听说漠北风沙大，泡水喝能提神。还有这个，”他又递过个小陶罐，“是我新配的药膏，治冻伤特别灵！”
陈砚接过油纸包和陶罐，入手温热。阿竹的脸上还有块浅浅的疤痕，此刻却笑得灿烂：“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接风！医馆旁边的空地支了个灶台，我学会做野菌汤了，可香了！”
“一定。”陈砚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时，眼角的金纹轻轻闪烁了一下。他能“看到”阿竹转身跑回医馆时，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能“听到”柳无涯正在跟镇上的木匠讨教，想给归心庐再添个书架；甚至能“感知”到林梢掌心的温度，与自己体内流转的金光稳稳契合。
这种超越凡俗的感知，不再让他迷茫。就像青萍剑的锋芒不必刻意丈量，这份力量本就该融入日常——是为林梢挡开迎面而来的荆棘，是用铁剑劈开挡路的巨石，是在风沙里为她撑起一片无虞的天地。
他们沿着当年离开青萍镇的路往前走，只是这次，路不再崎岖。柳无涯带人铺的石板路平整宽阔，道旁每隔一段就有新栽的树苗，在风中轻轻摇晃。路过清溪镇时，当年修桥的汉子们正在扩建码头，看到陈砚，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嗓门洪亮得能惊飞树上的鸟。
“陈剑主，要去哪儿？”
“去东海看看。”陈砚笑着挥手。
“那可得尝尝东海的鱼！比咱们溪里的鲜十倍！”
笑声在溪水上荡开，林梢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尖：“你看，那是不是你说的‘望岳峰’？据说站在峰顶能看到千里外的云海。”
陈砚抬头，望岳峰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峰顶似乎有金光流转。他握紧林梢的手，体内的力量与那金光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像远山传来的回声。
“去看看。”他说。
青萍剑在鞘中轻轻嗡鸣，仿佛在应和。铁剑的重量压在掌心，踏实而安稳。林梢的发梢拂过他的手臂，带着草木的清香。灰月从他肩头飞起，朝着望岳峰的方向盘旋而去，翅膀划破晨雾，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
前路还长，有山有海，有未知的风景，或许还有未散的阴霾。但陈砚不再是那个只知挥剑复仇的少年，他的剑里，藏着青萍镇的炊烟，藏着归心庐的暖意，藏着身边人的笑靥，更藏着一份跨越了凡俗桎梏的、属于“新程”的从容。
他低头看向林梢，她正望着望岳峰的方向，眼里亮得像落满了星辰。
“走快些吧，”她回头对他笑，“说不定能在峰顶赶上第一缕阳光。”
陈砚加快了脚步，铁剑的剑鞘敲打着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为这新征程，奏响的第一声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