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宗门的警惕
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玄心宗的山门便坐落在这片人迹罕至的群山深处，飞檐斗拱的古朴建筑依山而建，与自然融为一体，透着一股传承悠久的仙家气象。
然而，此刻玄心宗的核心大殿“玄心殿”内，气氛却与这仙家气象格格不入，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宗主玄诚子端坐于上首的蒲团之上，他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一双原本应该澄澈如湖水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分坐两列的宗门长老。
大殿中央，一名负责外门情报的执事，正躬身汇报着来自帝都的最新消息，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据可靠消息，镇北侯赵虎，向朝廷献上名为‘聚灵阵’的阵法，声称可大幅提升军士修炼速度，强健体魄，甚至微弱提升资质……皇帝对此极为心动，已令兵部、工部着手研究……”
“……此阵若成，朝廷军队实力必将暴涨。且赵虎提出，可由其提供核心阵符，并派遣‘异人’协助布阵……”
执事每说一句，殿内长老们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当听到“提升资质”四字时，更是有几位长老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提升资质？！”一位脾气火爆、红脸膛的长老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檀木茶几应声碎裂，“他赵虎何德何能，敢言提升资质？！此乃逆天之举！定是夸大其词，蛊惑君王！”
另一位面容阴鸷的长老冷笑一声：“就算只是大幅提升修炼速度，也足够可怕了。朝廷军队本就人数众多，若个个修炼速度倍增，不出十年，这天下还有我玄心宗立足之地吗？”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玄心宗
玄诚子面无表情，但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比这些长老想得更远。
宗门为何能超然物外？除了传承功法高深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占据了天下间灵气相对充裕的福地洞天，门下弟子修炼速度远超凡俗军队。这使得宗门在面对朝廷时，始终保持着一种质量上的优势。
若朝廷军队普遍装备了这种“聚灵阵”，哪怕效果只有赵虎所言的一半，也足以在数量基础上，极大缩小与宗门弟子在个体实力上的差距！届时，朝廷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各大宗门礼让三分吗？
更何况，赵虎此人，行事霸道，手段狠辣，与玄心宗已然结怨。他推动此阵，对玄心宗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朝廷若借此培养出大批高手，我宗门千年基业，危矣！” 玄诚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朝廷大军围困山门，宗门弟子在绝对的数量和实力面前节节败退的凄惨景象。
“宗主！”那位红脸膛长老站起身，声若洪钟，“绝不能坐视此阵建成！我们必须联合其他宗门，向朝廷施压！让皇帝知道，此阵若立，便是与我天下宗门为敌！”
“对！联合施压！”
“朝廷若一意孤行，休怪我等不念香火之情！”
不少激进的长老纷纷附和。
但也有持重者提出异议：“朝廷势大，且此事名义上是为了强军固国，我们以何理由反对？难道明说怕朝廷军队太强，威胁到我等地位？这岂非授人以柄？”
“那就暗中破坏！”阴鸷长老眼中寒光一闪，“派人潜入，毁了那阵图，或者……让那赵虎，彻底消失！”
玄诚子听着下方的争论，心中权衡利弊。联合施压是必然的，但能否奏效，难说。皇帝对强军的渴望，恐怕不是几句威胁就能打消的。至于暗杀赵虎……想到之前折损的那位真元境长老，玄诚子心头便是一阵抽搐。此子实力增长诡异，身边又有那些杀不死的“异人”护卫，成功率太低，风险太大。
“肃静。”玄诚子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宗主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联合诸派，向朝廷递交联名信，陈明利害，此乃必然。但不可言辞过激，需以‘维护天下武道平衡’、‘避免朝廷与民间（宗门）力量失衡引发动荡’为由。”
他顿了顿，继续道：“同时，传令下去，宗门资源向核心弟子倾斜，加紧修炼！外门弟子加大招收力度！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我玄心宗的未来，不能寄托于朝廷的仁慈，更不能寄托于对手的失误！”
“他人的强大，从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唯有让自身变得更强，方能在这激流中屹立不倒。” 玄诚子的话语，带着一丝决绝，“另外，派人密切关注青云剑宗、般若寺等派的动向，看看他们对此事是何态度。”
他决定双管齐下，一边尝试外交施压，一边全力提升自身实力，并寻求潜在的盟友。
几乎在玄心宗得到消息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以剑道称雄的青云剑宗，也收到了类似的情报。
青云剑宗宗主凌绝顶，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四十许岁、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他站在一座孤峰之巅，任凭山风吹动他的衣袂，听完弟子的汇报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宗主，此事关乎宗门存亡，我们是否……”身旁一位长老忧心忡忡地问道。
凌绝顶目光望向云海深处，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帝都的方向：“赵虎……便是那个在拍卖会上，拿出《仙秦炼神术》残页的小子？”
“正是他。”
“能拿出炼神术，又能献出聚灵阵……此子机缘，果然逆天。”凌绝顶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朝廷军队变强，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顿了顿，道：“于我剑宗而言，对手越强，磨砺出的剑锋才越利。传令下去，开启‘剑狱’，允许核心弟子入内历练。至于朝廷之事……静观其变。玄心宗若跳得欢，便让他们先去试试水深。”
与玄心宗的如临大敌不同，青云剑宗显得更为超然，甚至将此视为一种磨砺。当然，这种超然是建立在对其自身剑道绝对自信的基础之上。
佛门圣地般若寺，钟声悠扬，梵唱阵阵。
方丈慧明大师是一位眉须皆白、面容慈和的老僧。他手持念珠，听完知客僧的汇报，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方丈，此事……”
慧明大师缓缓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朝廷欲强军，是为因。宗门生警惕，是为果。然，执着于强弱之分，便是着了相。”
他看向西方，那是佛国所在的方向：“传令各院堂，功课照旧，加紧修行。外物虽可助人，然佛法修为，终究在于本心。至于朝廷与赵侯爷之事……我般若寺，不参与，不评论，静待因果演化便可。”
般若寺选择了置身事外，专注于自身修行。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大玄王朝各个角落的宗门大派。反应各不相同，有如玄心宗般激烈反对者，有如青云剑宗般冷眼旁观甚至借此磨砺自身者，也有如般若寺般超然物外者。
但无论如何，“聚灵阵”计划，就像赵虎精心投入江湖的一颗巨石，已然成功地激起了千层浪。原本相对平静的朝廷与宗门之间的关系，因此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一股无形的风暴，开始在大玄王朝的上空凝聚。而处于风暴眼的赵虎，此刻却在镇北侯府的静室之中，感受着体内那因为各方势力的关注与反应，而再次加速涌来的经验流，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阻力越大，反弹之力也越强。敌人的恐惧与忌惮，亦是我成长的养分。”
他知道，宗门势力的反弹，早在意料之中。而这，恰恰证明了他的“聚灵阵”计划，真正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这潭水，被他搅得越浑，他能从中攫取的好处，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