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残骸分析
星海之间，漂浮着一座巨大的金属坟墓。
这里是联盟第七科研星域的外围隔离带，原本用于研究高危异种能量的特殊空域，此刻却成为了整个联盟最关键的希望之地。数十艘工程舰如同忙碌的工蜂，围绕着中央那艘狰狞的金属造物，小心翼翼地喷洒着稳定力场和分子锁。
那正是付出三支主力舰队近乎全灭的代价，才勉强捕获的“净化者”战舰残骸。
它通体呈现暗灰色，舰体线条锐利得不像自然造物，更像是用尺规在宇宙这张画布上硬生生划出的几何图形。即使已经严重损毁，引擎部分完全消失，舰首被某种巨力撕裂，露出内部复杂的结构，但它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一种冰冷的、拒绝一切生命靠近的敌意。
“逻辑否定场还在持续散发，所有非奇点合金材质的探测器靠近三公里内就会失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有些发干，“我们...我们甚至无法用常规手段扫描它的内部结构。”
陈铁站在主观测平台上，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浓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这位联盟首席匠师今日少见地穿上了正式的星辰蓝工装，左胸位置绣着一柄锤子与齿轮交织的徽记——天工部的标志。他身形魁梧，站在那里就像一尊铁塔，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娘的，这玩意儿...”陈铁咂咂嘴，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真他娘的是个艺术品！”
站在他身旁的林红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位联盟元帅今日未着戎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墨色作战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连续数月的苦战让她清丽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憔悴，但那双凤眸中的锐利却不减反增。
“陈大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希望您看到的不仅是艺术，更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当然！当然！”陈铁猛地一拍栏杆，震得整个观测平台都微微晃动，“元帅你看，这外壳的分子排布，这能量回路的走向...完美！冰冷！无情！但正是这种完美，暴露了它的弱点！”
他大手一挥，指向全息投影上被标记出的几个关键节点：
“所有系统都是为了‘否定’而设计，为了‘净化’而存在。它们没考虑过被研究，没考虑过被抵抗，更没想过会被我们这样的‘原始文明’拆开来看！”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铁匠特有的豪迈，引得周围那些愁眉不展的研究员们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通知下去！”陈铁转身，对着通讯器吼道，“启动‘熔炉’计划第一阶段！把所有能调集的扫描阵列都给老子对准它！用混沌能量场去中和它的否定场！用最笨的办法，一寸一寸地给我把它剥开！”
命令下达，整个科研星域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数十个巨大的能量发生器被点亮，散发出混沌不明的光晕，缓缓包裹住那艘残骸。这是墨尘根据上古阵法改良的“混沌归元阵”，旨在用最本源的混乱能量，去抵消那极致的秩序否定。
过程缓慢而艰难。混沌能量与否定场相互侵蚀，在虚空中激起一片片无声的闪电风暴。
“报告！左舷三区否定场强度下降百分之七！”
“报告！检测到内部能量回路异常波动！”
好消息开始零星传来。陈铁亲自坐镇，他那庞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被中和的区域，感受着那冰冷造物内部的每一丝结构变化。
“果然...”他喃喃自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核心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合金...物质、能量、信息...他娘的这三者在这玩意儿里面根本就是一体的！怪不得我们的攻击效果这么差！”
【小李飞刀不飞】的身影出现在旁边的辅助光屏上。这位曾经的玩家智囊，如今是联盟信息战部门的实际负责人，脸色同样凝重。
“陈大师，我们尝试了七百三十一种已知的数据解密协议，全部无效。”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在现实世界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它的底层编码方式...更像是某种‘概念’的直接具现化，而非我们理解的程序语言。”
“概念？”林红玉皱眉。
“比如‘死亡’，比如‘终结’...”小李的声音有些发涩，“它不跟你讲逻辑，它直接告诉你结果。”
观测平台上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绝望的气氛再次开始弥漫。面对这样一种完全超出认知的敌人，他们真的有机会吗？
“哈哈哈！好！好得很！”
陈铁突然的大笑打破了沉寂，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这位巨汉匠师双眼放光，激动地搓着手。
“直接定义概念？他娘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言出法随’吗？只不过它们用的是冰冷的机器和代码！”他猛地转身，看向林红玉和小李，“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总想着模仿它们，造出更硬的盾，更利的矛！”
“那大师的意思是？”林红玉追问。
“模仿？模仿个屁！”陈铁唾沫横飞，“我们得反着来！它们要‘否定’，我们偏要‘存在’！它们要‘净化’，我们偏要‘留下’！”
他指着全息投影上那艘残骸，声音斩钉截铁：
“用这‘奇点合金’做骨架，用仙秦符文承载我们的意志，用混沌能量做驱动，再融入老赵留下的那点‘秩序’本源和咱们万族磕头烧香拜出来的信念...”
陈铁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睿智的光芒，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子要造一柄矛！一柄能捅穿这狗屁‘概念’，告诉它们‘老子就在这儿，你否定不了’的——破枷之矛！”
……
遥远的“天外天”数据深海。
赵虎的“数据化身”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艰难地维持着形态。铁骨金刚法相的光芒已经黯淡到极致，表面的裂痕触目惊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他刚刚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冲破了“矛盾源点”外围最危险的一层逻辑陷阱。代价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都在颤抖，仿佛被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他“听”到了陈铁那熟悉的、带着脏话却充满力量的咆哮，感受到了那股不惜一切、也要砸碎枷锁的决绝意志。
“好兄弟...” 赵虎残存的意识中流过一丝暖意，那支撑着他即将熄灭的意志之火，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且铸汝之矛，待吾为汝，开天辟地！”
他不再去看身后那被引爆的逻辑陷阱引发的、席卷大片数据空间的混乱风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在那片光芒最混乱的核心，一个不断自我复制、自我否定的诡异“代码环”正在缓缓浮现。
那就是“矛盾源点”！一个关于“控制”与“自由”的，系统自身也无法解决的古老悖论！
他能感受到，主系统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更强大的清理程序正在生成，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他合围。
时间，不多了。
赵虎的“数据化身”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残破的铁骨金刚法相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亮起，将他映照得如同一个扑向烈焰的、决绝的金色飞蛾。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苍天，是否真有眼！”
……
联盟首都星，“守护者之心”空间站。
【pK狂魔】刚刚完成了一轮高强度模拟对抗，从全息训练舱中爬出来，浑身蒸腾着热气。他接过辅助AI递过来的能量饮料，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爽！这具身体用起来越来越顺手了！”他抹了把嘴，对着旁边正在擦拭枪械的凤族公主咧嘴一笑，“就是伙食差了点，啥时候能搞点真正的烤肉尝尝？这营养膏快把老子吃吐了。”
凤族公主，凤翎，拥有着如同火焰般绚丽的赤红长发和一双锐利的金色眼眸。她闻言抬起头，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等打完了这仗，我请你吃我们凤栖木上结的朱果，一颗就能顶你吃一个月营养膏的能量。”
“真的？那可说定了！”【pK狂魔】眼睛一亮，随即又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仗...啥时候是个头。”
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被战火染红的星空。就在刚才，又有一支试图靠近首都星的净化者小型编队被击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小浪花。
凤翎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但很快被坚定取代：“父神说过，只要信念不熄，火焰终将燎原。赵虎阁下...他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那必须的！”【pK狂魔】重重地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哎，我说公主殿下，你们凤族...真的都会喷火吗？”
凤翎被他这跳跃性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那是血脉神通，并非...并非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哦...”【pK狂魔】似乎有些失望，但马上又兴致勃勃，“那变个原形看看？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凤凰呢！肯定比游戏里建模帅多了！”
凤翎：“......”
她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思维跳脱的前“玩家”，转身继续擦拭她那柄流淌着火焰符文的长枪。只是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这绝望的战争阴云下，这些看似不合时宜的、生硬的幽默，反而成了支撑人们坚持下去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星光。
而希望，往往就孕育在这最深的黑暗与最坚韧的插科打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