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甲板上,船身剧烈晃动。萧玄站在舱门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浸湿了肩头的布料。他没有进舱,手里握着一块青铜司南,指尖渗出一丝真气。
司南轻微震动,表面浮现出几道暗红色符文。这是袁天罡设下的紧急传讯标记,只有大事发生才会激活。
亲卫快步走来,递上一封火漆封好的密信。信封边缘已被雨水打湿,但封印完好。
萧玄撕开封口,抽出纸页。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二皇子萧烈携残部三百夜渡黑水河,已入北狄王庭。单于设宴款待,并赐婚魔教圣女慕容柔。”
他看完后没有说话,将纸条捏成一团,掌心用力,碎屑混着雨水从指缝滑落。
“殿下,风浪太大,进舱吧。”亲卫低声说。
萧玄抬眼望向北方。那里是陆地的方向,现在只剩下茫茫雨幕。
他转身走入船舱。
烛火在铜灯里跳动。萧玄把司南放在桌角,展开一幅海图。他的手指划过北境边界,在黑水河下游停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副将推门进来。
“刚收到沿岸探子的消息,”副将声音压得很低,“萧烈过河时被打散了一部分人马,剩下不到两百人。北狄派骑兵接应,直接送进了王帐。”
“单于见他了?”
“不仅见了,还当众宣布把慕容柔许给他。据说……是在一场宴会上。”
萧玄冷笑一声:“拿别人的耻辱当酒助兴,倒是很合他们的胃口。”
副将犹豫了一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加快建岛进度?还是派人回京查证?”
“不用回京。”萧玄摇头,“消息是真的。萧烈不会在这种事上冒险造假。他现在需要靠山,北狄也需要一个能代表大梁皇室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沙盘前。沙盘上标着鼎形岛、硫磺岛和铁砂岛的位置。他在鼎形岛北侧画了一条线。
“他既然投了北狄,就不会只等援兵。他会要兵权,要粮草,还要名声。北狄会借他的身份做文章,打着‘扶持正统’的旗号南侵。”
副将脸色变了:“那神机营那边——”
“张远山守得住北境。”萧玄打断他,“但现在的问题不是防线能不能守住,而是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萧烈刚败不久,手上没兵,北狄也不会立刻信任他。所以他必须尽快证明自己有用。”
“怎么证明?”
“献计。”萧玄盯着沙盘,“他会告诉北狄,我离开了京城,带走了部分兵力和资源。他会说大梁内部空虚,尤其是沿海防务松懈。他会建议先攻云州,再逼京畿。”
副将吸了一口冷气:“可我们现在也在路上,岛上什么都没有,连城墙都没开始修。”
“那就加快速度。”萧玄转身走向门口,“传令下去,所有船只调整航向,优先靠岸硫磺岛。我要三天内看到第一批火药炼出来。另外,派一艘快船绕道东线,去一趟云州大营,把萧烈投敌的事通知郭靖。”
“万一北狄马上出兵呢?”
“他们不会。”萧玄停下脚步,“北狄单于不是莽夫。他知道我现在不在朝中,也知道朝廷对我有戒心。这种时候出兵,看起来像是和我联手对付大梁,反而会让其他皇子团结起来。他要等,等萧烈帮他把局面搅乱。”
他回头看了副将一眼:“所以我们也等。但我们等的是准备完成。他们等的是破绽出现。谁先准备好,谁就能掌握主动。”
副将点头离开。
萧玄重新坐回桌边,取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萧烈、北狄单于、慕容柔。
他在三人之间画了两条线,又在“萧烈”和“大梁皇宫”之间划了一道箭头。
外面雨势渐小,风还在刮。
他吹灭蜡烛,独自坐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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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帐内燃着牛油灯,火光映在毛毯上晃动。北狄单于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只金杯,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男人。
萧烈穿着破损的蟒袍,膝盖压在地毯上,背上还带着伤。
“听说你以前是大梁的二皇子?”单于开口,声音粗哑。
“曾经是。”萧烈抬头,“如今我只为复位而活。”
“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能当上皇帝?”
“凭我知道大梁所有关防布置,凭我能调动部分旧部,凭我可以给你们打开城门。”萧烈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们助我登基,云州以北全部归你。永不反悔。”
帐内一片寂静。
单于笑了。他举起杯子:“好啊。但我听说你还有一位老情人,是魔教的圣女?正好,我军前些日子抓到了她。今日我就把她赐给你,做你的妻子。”
他拍了三下手。
两名士兵押着慕容柔走进来。她穿着黑色长裙,脸上没有表情,脚踝上的银铃发出轻响。
“怎么样?”单于问,“喜欢吗?”
萧烈看着她,眼神闪动了一下。
“谢单于厚赐。”他低头,“属下感激不尽。”
“别急着谢。”单于站起身,“婚礼就今晚办。全军都要看到,你是真心归顺我北狄,不是耍花招。”
群臣哄笑起来。
萧烈没有动。
片刻后,他突然拔出腰间短刀,割破手掌,鲜血滴入酒碗。
他双手捧起血酒,高高举起。
“今日我以血立誓!”他大声说,“只要北狄助我踏平大梁皇宫,登上皇位,我愿割让云州、幽州、并州三地,永为藩属!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全场安静。
单于盯着他许久,终于接过酒碗,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边将领。
酒碗一圈圈传下去。
最后,萧烈自己喝了下去。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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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风暴停了。
清晨阳光照在甲板上,水手们正在整理帆索。第一艘船已经靠近硫磺岛海岸。
萧玄站在船尾,手里拿着新的密报。这是一小时前送到的,由飞鸽携带,纸页被海水泡过,字迹有些模糊。
内容写着:萧烈昨夜与慕容柔完婚,北狄军中已有传言称其为“大梁新主”,并开始集结骑兵,目标指向云州。
他看完后把纸折好,放入怀中。
亲卫走来:“硫磺岛已到,是否登陆?”
“登陆。”他说,“所有人分批上岸,先建熔炉,再搭营地。火药必须五日内产出第一批。”
“那鼎形岛呢?原计划是先建港口。”
“改顺序。”萧玄看着远处的火山轮廓,“先有武器,才有资格谈立足。没有火药,岛上就是一座死地。”
他转身下令:“派人去铁砂岛调人手过来,再写一封信给张远山,让他密切关注云州动向。一旦发现北狄军队集结,立刻通报。”
亲卫领命而去。
萧玄独自走到船舷边,望着翻涌的海面。
他从怀里取出那块青铜司南,轻轻放在掌心。
指针缓缓转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北方。
他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眸底闪过一道金光。
随即他抬起右手,握紧腰间的玉佩。
玉佩边缘有一道细裂纹,是他昨夜握得太紧时崩开的。
他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