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说完那句“该你了”,萧玄站在指挥舰甲板上,手中令旗缓缓垂下。江面火势未熄,燃烧的战舰残骸漂浮在水面,浓烟滚滚。最后一艘敌舰仍立于河道中央,船体倾斜,但主将尚未伏诛。
那人披着重甲,站在甲板最高处,手中长刀高举,怒吼声穿透火场:“大梁必亡!北狄铁骑不会止步于此!”
守军无人敢近。轻舟因火油覆盖无法靠前,连弩已无箭可射。风向虽变,却带不来新的战机。
萧玄脱下鸦青鹤氅,扔在一旁。银丝软甲在火光中泛出冷色。他双眸微动,金色流光自瞳孔深处浮现,心跳、呼吸、敌人动作节奏尽在感知之中。
他跃下甲板,踩上漂浮的断木。脚下一点,身形疾行。火焰在他身边窜起,热浪扑面,但他没有停。
敌将见人逼近,挥刀劈来。刀风压顶,直取脖颈。
萧玄侧身避过,刀锋擦肩而过,割裂护甲边缘。他右手抽出腰间螭龙短刃,寒光一闪,左手已扣住对方手腕。一拧一压,敌将手臂扭曲,力量被卸。短刃顺势反刺,从喉下穿入,直没至柄。
敌将瞪眼,喉咙发出咯咯声,双手抽搐,终是松刀倒地。
四周残兵欲动,三人持矛围上,枪尖对准萧玄胸口。
他未退。左手探怀,取出墨玉螭龙佩。金光一闪,一道屏障横立身前,三支长矛撞上无形之壁,应声折断。
三人后退半步。萧玄右手一扬,青铜司南落地,轻叩甲板。虚空中光影闪动,三道虚影凭空出现——皆为前世名将,手持兵器,瞬息掠出。
惨叫两声,一人头颅飞起,一人胸膛洞穿,第三人刚转身逃,后心已被长枪贯穿。
甲板重归寂静。只剩火势燃烧的噼啪声。
萧玄走到旗杆前。北狄狼头帅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伸手抓住旗面,用力一扯。布帛撕裂声响起,整面旗帜被他从杆上剥离。他再一挥手,将碎布掷入火堆,火焰猛地腾高。
他拔出短刃,在敌将尸身上割下首级。血顺着绳索滴落,浸湿了他的靴面。他将首级系于腰间,转身跃回岸边。
云州城门已开。将士列队等候。百姓躲在墙后观望,只露出半张脸。
萧玄踏上石阶,一步步走向城楼。脚步沉稳,战甲染血,左臂袖口有暗红渗出,但他未言伤。
登上城楼后,他将敌首高悬于旗杆顶端。风吹过,头颅微微晃动,双眼空洞望向前方。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告诉北狄单于——此便是侵略我大梁江山的下场。”
城下静了一瞬。
随即,玄甲军齐声高呼:“太子千岁!”
“太子千岁!”
“太子千岁!”
呼声如潮,震动城墙。神机营士兵举起火把,映照出一张张激动的脸。百姓推开窗户,有人拍手,有人落泪,孩童爬上屋檐,指着城门大喊:“看!敌人脑袋挂上了!”
士气彻底提振。
苏挽月从医棚走出,快步登楼。她一眼看见萧玄左臂血迹,眉头微皱,未说话,直接上前。
她取出一根银针,按在他伤口上方穴位,血流减缓。又从药囊中取出白布与药粉,轻轻揭开破损护甲,敷药包扎。
萧玄低头看她。她发间银针微颤,脸上沾了灰,唇角干裂,但眼神依旧清明。
“殿下。”她低声道,“该换药了。”
他嗯了一声,没动。
她继续处理伤口,动作熟练。包扎完毕,她收回银针,抬头看他:“你还撑得住?”
“能。”他说。
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站在城楼,俯瞰江面。火势渐弱,残骸沉入水中,只余黑烟升腾。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奔至城下,骑兵翻身下马,高声禀报:“报——云州以北三十里,发现敌军溃兵集结,人数约八百,无主帅统领,正向北逃窜!”
萧玄望着北方,沉默片刻。
“传令郭靖。”他说,“带三百轻骑追击,不许放走一人。缴获物资全部充公,尸体就地掩埋。”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苏挽月看向他:“你不亲自去?”
“不必。”他说,“杀鸡不用牛刀。”
她没再问。风吹起她的披帛,扫过他肩头。
城楼下,欢呼仍未停止。士兵们自发点燃火堆,围坐庆祝。有人唱起军歌,粗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一名年轻士兵捧着酒碗跑来,跪在城楼台阶下:“殿下!这是弟兄们凑的庆功酒!请您喝一口!”
萧玄摇头:“我不饮酒。”
士兵不死心:“您斩敌主将,悬首示众,我们才敢抬头做人!求您收下!”
萧玄看着他,良久,伸手接过酒碗。他没有喝,而是走到旗杆下,将酒洒在地面。
“这酒。”他说,“敬死战不退之人。”
士兵愣住,随即重重磕头:“谢殿下!”
更多士兵闻讯赶来,纷纷跪地叩首。
萧玄转身回到城楼边缘。他望向江面最后一片燃烧的残骸,那里曾是敌舰最后的据点。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左臂绷带,确认药效已渗透。伤口仍痛,但不影响行动。
苏挽月站他身旁,忽然说:“你每次都说没事。”
他侧头看她。
“但我知道。”她低声说,“你每次都受伤。”
他没否认。
“下次。”她说,“别一个人冲上去。”
他看着她,终于开口:“好。”
两人不再说话。夜风穿过城楼,吹散血腥味。
又一匹快马奔来。骑兵高呼:“报——北狄单于下令撤军!五万大军已退出云州边境!沿途丢弃粮草辎重无数!”
城上众人再次沸腾。
萧玄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胜利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北狄不会善罢甘休。萧烈还在北狄王庭。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苏挽月察觉他神情变化,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北方夜空。
“我在想。”他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天边漆黑一片,不见星辰。
城楼下,火堆熊熊燃烧。士兵们的笑声传来。百姓开始放起灯笼,一盏接一盏,照亮城墙内外。
她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他低头看她。
她没说话,只是握得更紧。
他反手回握。
两人站在城楼最高处,背影被火光照亮。敌首悬于头顶,风中轻晃。
江面最后一块残骸沉入水底,发出轻微声响。
一只烧焦的箭矢从断墙上掉落,砸在石板上,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