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清的语音通话请求像一道惊雷，炸得林未曦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车里。
她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开车的陆夜北，他神色如常，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似乎并没在意她的动静。
接？还是不接？
接了怎么说？难道直接吼过去“陆清清你个不靠谱的！你大哥他搞真的！我们领真证了！”？
不接？以陆清清那刨根问底的性子，能直接杀到她工作室去。
林未曦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还把手机听筒音量下意识调小了点。
“喂，清清……”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怎么样怎么样？！”陆清清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钻出来，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在外面。
“仪式结束了吗？我大哥没摆张臭脸吓唬你吧？你们这假夫妻的戏码，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没看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林未曦晕头转向。她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含糊地应道：“呃……嗯……办完了……还挺……顺利的。”
“顺利就行！”陆清清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
“我就说我大哥虽然人冷了点，但办事绝对靠谱！诶，你们现在在哪儿呢？中午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庆祝你成功摆脱相亲苦海，投入……呃，投入合作的怀抱！”
庆祝？林未曦看着手里那本沉甸甸、货真价实的结婚证，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不用了！”她赶紧拒绝，“我……我工作室还有点急事，得马上回去处理。你大哥正送我过去呢。”
“哦，那行吧。”陆清清有点失望，但也没强求，“那你先忙。对了，我妈刚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家庭聚餐，让你……咳，让我大哥务必带你回去吃饭！官宣！”
“今晚？！”林未曦声音猛地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下去，“是……是吗？这么快？”
“快什么呀，我大哥这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脱单’，我妈能不急吗？”陆清清理所当然地说着。
“放心，就是吃个饭，有我在呢！你到时候就跟在我大哥旁边，少说话，多微笑，装得腼腆点，剩下的交给我！”
林未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官宣？
见家长？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她该怎么跟陆清清解释，这证是真的，不是演戏的道具？
“清清，我……”
“哎呀，我这边车来了，先不跟你说了！晚上见啊！记得打扮一下！”陆清清风风火火地打断了她的支吾，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未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下彻底被架在火上烤了。
“晚上回老宅吃饭。”旁边，陆夜北平静的声音响起，陈述着这个她刚刚得知的“噩耗”。
林未曦睁开眼，转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也知道了？”
“嗯，妈妈刚发了信息。”陆夜北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用紧张，例行家庭聚餐。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清清，或者直接跟我说。”
我需要什么？我需要时光倒流！林未曦在心里呐喊。
她攥紧了手里的结婚证，指节有些发白，终于还是没忍住，带着点质问和委屈的语气开口：“陆先生，为什么……为什么是真的结婚证？清清跟我说的是假结婚，只是演戏……”
陆夜北沉默了几秒，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不安和质疑的脸上。
“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是最有效的屏障。”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可以杜绝你父母那边后续可能出现的所有纠缠，也能让我这边的一些人彻底死心。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补充道：“协议精神不变。这一点，我希望你清楚。”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无可挑剔。可林未曦心里还是堵得慌。这种完全超出掌控、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糟糕了。
“可是……这和我理解的不一样。”她低声说，带着点无力感。
“现在你理解了。”陆夜北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合作已经开始，林小姐。”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加压抑。林未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觉得前途一片迷茫。
车子在她工作室所在的创意园区门口停下。
“到了。”陆夜北说。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陆夜北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等一下。”
她疑惑回头。
只见陆夜北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黑色丝绒材质的、看起来极为考究的长方形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林未曦没有接，警惕地问。
“打开看看。”陆夜北神色不变。
林未曦迟疑地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她轻轻打开盒盖——
即便对珠宝颇有研究的她，也被晃了一下眼。
盒子里是黑色天鹅绒衬垫，上面并排固定着三枚钻戒，设计各不相同。
一枚是经典的六爪镶嵌，一枚是颇具现代感的扭臂设计，还有一枚主钻周围镶了一圈细碎的粉钻，华丽又别致。
每一枚钻石都纯度极高，光彩璀璨，在车内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林未曦愣住了。
“婚戒。”陆夜北言简意赅地解释，“晚上见家人，需要佩戴。看看喜欢哪一款，把你的指围报给我，下午会有人送过来。”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选个杯子喝水”。
林未曦看着那三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感觉更加魔幻了。真证，真钻戒……这场“合作”的配置，是不是太高了？
“不，不用了吧……”她下意识就想拒绝。戴这么贵的戒指，她怕自己手都不会摆了。
“必要的道具。”陆夜北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陆家的人，眼光都很毒。”
言下之意，敷衍不得。
林未曦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压迫感十足的脸，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低下头，目光在三枚戒指上扫过。说实话，以她的审美来看，这三枚都堪称完美。
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那枚扭臂设计的：“这个吧。”相对低调一些。
陆夜北看了一眼她的选择，点了点头：“指围。”
林未曦报出一个数字。
“好。”陆夜北收回盒子，合上，重新放回口袋，“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林未曦浑浑噩噩地推门下车，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她站在原地，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本结婚证的触感，眼前还晃动着那几枚璀璨的钻戒。
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想象着晚上那里将要戴上一枚价值不菲的“道具”，还要去面对一屋子陌生的、所谓的“家人”，就觉得一阵窒息。
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堆满设计稿和器材的工作室，林未曦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办公椅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陆清清发来的微信。
【亲爱的！晚上穿漂亮点！给我大哥长脸！让我妈看看，他找的老婆比那些名媛千金强多了！[坏笑]】
后面还跟了几个加油打气的表情包。
林未曦看着手机屏幕，苦笑了一下。
长脸？她只希望晚上别露馅，别给那位“合作方”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母亲的号码，手指悬在上面，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该怎么跟他们说？说你们不用再催婚了，我直接一步到位，把自己给合法嫁了，嫁了个你们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会是如何的鸡飞狗跳，以及随之而来的、无穷无尽的索取。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林未曦决定暂时当只鸵鸟，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现在，她需要思考的是，晚上那场“鸿门宴”，她到底该怎么演？
而另一边，宾利车内，陆夜北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扭臂那款。指围是……”他报出林未曦刚才说的数字，然后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戒圈内侧，刻上我和她的名字缩写。”
挂断电话后，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难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