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剑尖离陈玄咽喉只有两寸。
血从他嘴角不断流下,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他的左手还在冒烟,皮肉焦黑,右手指节发白,死死握着铜钱剑。
陈玄的脸色变了。他第一次露出慌意,后退半步,手臂上的伤口渗出血珠。
“你以为伤了我就能活?”他声音发抖,“这大殿的阵法早就锁死,你逃不出去。”
林青没说话。他喘得很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喉咙。但他没有倒。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难看,嘴角裂开,又淌出血来。
然后他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猛地撕开胸前的衣服。
一张金符贴在他心口,被鲜血浸湿了一角。符纸边缘已经发黑,像是烧过一次又重新贴回去的。
陈玄瞳孔一缩。
“同归于尽咒?”他声音低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布的局?”
林青咳了一声,血沫溅在符纸上。金光一闪,符文亮了一下。
“就在你说我娘是自愿献祭的时候。”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杀我,是因为我还不能死。”
陈玄脸色铁青。
“你疯了!这种符要耗尽寿元,还会牵连施术者魂魄!”
“我不在乎。”林青盯着他,“我爷爷被你们害死,我爹被逼上吊,我娘……连尸骨都没留下。你们拿我当钥匙,当工具,当我该死。”
他顿了顿,咬牙撑住身体不倒。
“那今天,我就把这把钥匙折了。谁也别想用。”
陈玄猛地抬手,掌心凝聚一道黑气。
“我杀了你,再剜出你的心,照样能破祖陵之门!”
林青冷笑。
“你试试。”
他说完,突然用右手狠狠拍向自己胸口。
“啪”一声,金符被彻底激活。火光从符纸中心炸开,顺着看不见的线直扑陈玄。
陈玄挥袖想挡,可那火像是长了眼睛,绕过屏障,直接缠上他的手臂。
“啊——!”他惨叫出声,黑气瞬间被点燃,火焰顺着手臂往上烧。
林青趁机后退一步,转身扑向墙角。小雨还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动作很急,左臂的烧伤蹭到她的衣服,疼得他额头冒汗。
“坚持住。”他低声说,“我们走。”
陈玄在后面怒吼:“林青!你跑不掉的!整个镇子都是我的眼线!你带她走不了十步就会被人围住!”
林青没回头。他抱着小雨冲向大殿高窗。那里离地三丈,下面是枯井和杂草堆。
他脚下发力,使出最后一点浮空术的劲道。
整个人腾空而起,撞向玻璃窗。
“轰”一声,玻璃碎裂四散。他把身体横过来,用自己的背挡住飞溅的碎片。几片划破肩胛,血立刻涌了出来。
外面夜风扑面。
他们从空中落下,摔进草堆里。林青压在下面,硬生生扛住了冲击。他闷哼一声,肋骨像是断得更厉害了。
但他没松手。
小雨还在他怀里,呼吸微弱。
身后的大殿已经起火。金色的火舌顺着梁柱往上爬,映红了半边天。陈玄的吼声穿透火海:“林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青没理他。他咬牙站起来,拖着小雨往巷子里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镇子很安静。这时候没人出门。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他知道不能走主路。巡夜的异人很快会发现大殿失火。他拐进西边一条窄巷,尽头有座废弃的土地庙,屋顶塌了一半,门板歪斜。
他把小雨轻轻放在干草堆上,自己靠着墙滑坐下去。浑身都在抖。
左手烧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右腿的刀伤也在流血。最要命的是胸口,那一记掌击让他内脏移位,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伸手探了探小雨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最后三张符。一张是止血符,一张是驱邪符,最后一张是干扰气息的隐踪符。
他先把止血符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撕下一块衣襟,给小雨包扎额头的伤口。她的脸冰凉,睫毛微微颤动。
“快醒啊……”他低声说,“再忍一会儿,等天亮我们就离开这儿。”
外面风越来越大。土地庙的破门被吹得晃动,发出吱呀声。
林青靠在墙边,眼睛不敢闭。他知道现在不能睡。只要他一合眼,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同归于尽咒剩下的灰烬。符纸已经烧完,但心口的位置还在发烫。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符绑定了他的命。只要他还活着,陈玄就死不了。两人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谁先断气,另一个也会跟着走。
所以他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他抬头看向庙外的夜空。星星很暗,云层压得很低。
远处的大殿火光渐渐弱了。可能是有人开始救火,也可能……是阵法反噬吞了进去。
他不知道陈玄现在怎么样了。但他清楚一件事——
这场局,是他赢了。
不是靠力气,不是靠本事。
是靠算计。
从陈玄说出他娘名字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布这一招。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杀他,因为他有用。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还有翻盘的可能,陈玄就会犹豫。
而犹豫,就是破绽。
他动了动手腕,铜钱剑还在腰间。剑柄沾了血,有点滑。
他把它抽出来看了一眼。剑身有裂痕,符文黯淡。
但这把剑陪他走到现在,没丢。
就像他也没丢一样。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夜里格外清晰。
林青立刻屏住呼吸,把小雨往角落里挪了挪,自己挡在前面。
脚步停在庙门口。
风吹开门板,晃了一下。
没有人进来。
几秒后,脚步声远去了。
应该是巡夜的人,只是路过。
林青松了口气,肩膀一软,差点栽倒。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冷汗和血。
现在只能等。
等天亮,等小雨醒来,等伤势稍微稳定。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明天一早,必须出镇。
可问题是——
他抬头看向小雨苍白的脸。
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