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卷着几片杨花,轻轻拂过林清沅的发梢。放学的路她走了千百遍,青石板被岁月磨得温润,两侧斑驳的砖墙爬满翠绿藤蔓,寻常日子里,这巷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伴着杨花飘落的轻响,惬意又安宁。
可今日不同。
从踏出校门的那一刻起,林清沅便觉后颈莫名发凉,像是有一道无形的视线黏在背上,带着陌生的压迫感。那感觉并非尖锐的恶意,却如附骨的藤蔓,缠得人呼吸都有些滞涩。她攥紧帆布书包带,指尖微微泛白,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杨花落在肩头,黏着薄汗,她却无心拂去,满心都是莫名的惶恐。
清沅内心:什么东西?怎么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是错觉吗?可这感觉好真实,后背凉飕飕的,太吓人了。
巷子里静得出奇,只有风穿过砖瓦缝隙的呜咽声,还有落叶被吹得簌簌滚动的轻响。林清沅的心怦怦直跳,那道视线始终如影随形,仿佛背后真的跟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咬了咬下唇,心里给自己打气:别怕,可能是风吹的,转身看看就知道了。
她猛地转过身——空荡荡的巷弄延伸向远方,阳光透过藤蔓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砖石地面干净整洁,连只飞鸟都没有。可那陌生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烈,像是从巷口的阴影里漫出来,将她轻轻包裹,带着阴寒的凉意。
“出来!别躲着了!”林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阴影处似乎有黑雾翻涌,心头一紧,突然猛地向后退去——就在那瞬间,巷口的暗影里,不知何时立了一道身影。那“人”浑身裹着浓郁的黑雾,雾气翻涌如墨,将身形遮得模糊不清,连面容都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纱,朦胧得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在黑雾中亮得惊人,似寒夜孤星,又似淬了冰的利刃,直直望过来,让人心头发寒。
“啊……”林清沅看清那诡异的模样,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挤出一声破碎的惨叫,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
一道清冽中带着几分慵懒的熟悉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巷中的死寂。光影流转间,一道玄色身影快步从巷尾走来,衣袂翻飞如暗夜流萤,红发束着银带,随着步履轻轻晃动。面燃鬼帝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流光,明明是鬼神之躯,却生得眉目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恰好衬得他气质愈发清冷。他几步便到了林清沅身边,稳稳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可林清沅还记得,他之前那颧骨高突、眼窝深陷的丑模样,此刻这般俊朗,反倒让她更觉诡异。
清沅内心:是四叔!他怎么变样了?之前明明那么丑,现在怎么这么俊?可不管他长什么样,都还是吓人!我怎么晕倒了?这是……魂魄离体了?
林清沅的意识像是飘在半空中,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青石板上,发丝散乱,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再抬头,望见面燃鬼帝正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无奈;而那团黑雾依旧立在巷口,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还在直直地盯着她。
“你俩,都挺吓人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巍巍的,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林清沅试着往自己的身体里钻,可每次都像是撞在蓬松的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着力处,怎么也进不去,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面燃鬼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了些:“得等,须得有人唤你之名,魂魄才能重新附体。”他摊了摊手,指尖萦绕的微光轻轻散开,“这事儿,我也爱莫能助。”
“就这,就不行了?”
又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的慵懒,像是在抱怨什么。话音刚落,巷口那团翻涌的黑雾便缓缓散去,露出底下的身影——那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在斑驳的光影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他身形挺拔,宽肩窄腰,姿态散漫地倚着砖墙,可偏偏……没有头颅。脖颈处平整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齐齐斩断,却不见半点血迹,只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他便是失印。话音未落,他便抬起手掌,掌心凝聚起一团淡淡的黑气,猛地推向面燃鬼帝。
面燃鬼帝眼神微动,非但不避,反而借着这股推力,反手一掌拍向飘在半空的林清沅的魂魄。掌心的微光与黑气交织,化作一道轻柔的力道,只听“咻”的一声轻响,林清沅的意识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了一下,天旋地转间,便重新落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下意识坐起身,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在墙角。巷壁的砖石带着微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些,可一想到方才那无头的男子和黑雾中的身影,眼泪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发颤:“我害怕,你们……你们离我远点呗!”
清沅内心:没有头!他居然没有头!太恐怖了!还有四叔,一会儿丑一会儿俊,都好奇怪!他们到底想干嘛?我只想回家,回到爷爷和爸爸身边。
失印虽无头颅,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无奈。他转过身,那平整的脖颈对着林清沅,语气软了些:“真怕?我没恶意。”
林清沅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睫毛湿漉漉的,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仰起头大声喊道:“释三哥、释三哥!你快来救我!”
话音刚落,一道温暖的金光从天而降,如同倾泻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巷中的阴翳,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金光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显现,白衣胜雪,周身萦绕着柔和的佛光,眉目温润,唇角噙着悲悯的笑意,正是释迦牟尼。危急时刻,她最信任的还是这个三哥,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从未让她失望。
清沅内心:三哥来了!太好了!有三哥在,我就不怕了!三哥一定会保护我的。
失印见状,立刻收起了那副不耐的模样,周身的黑气也收敛了许多,语气诚恳地解释道:“我就是来看看我小师妹,那日在山林间见有人欺负她,这几日便一直暗中跟着保护她,想着找个机会替她小惩一下那些人,没成想……倒是吓着她了。”
“我,是你师妹?”林清沅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声音依旧带着颤抖,满是疑惑地看向失印。她从未听说过自己有这么一个无头的师兄,这关系实在太过离奇,心里满是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白骨真人、鸿钧老祖啊!
面燃鬼帝也凑了过来,挠了挠头,俊朗的脸上满是困惑:“是吗?可保护她,也不需要这般模样现身吧?你这无头的样子,换谁都会怕。”他说着,还瞥了一眼失印的脖颈处,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奇特的鬼神。
失印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周身的气息也沉稳了些:“自然是!我师父乃是‘白骨真人’,这些年一直和‘鸿钧老祖’相争,争来争去,为的就是她——争她做谁的徒弟。”他伸出手指,直直指向林清沅,语气笃定,只是这攀扯来的关系,着实有些牵强,连他自己说的时候,都觉得底气不足。
林清沅转头看向释迦牟尼,眼神里满是询问与依赖。她此刻满心都是茫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黑雾人影,一会儿是无头师兄,还有两位从没听过的大能争抢她做徒弟,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只愿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三哥。
释三哥温柔地笑了笑,点头的动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语气肯定:“对,是这样的。失印师兄没有骗你,他确实是来保护你的。”
得到了释三哥的确认,林清沅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了些,胸口的悸动感也减轻了不少。可一想到失印那无头的模样,还有方才黑雾中那双吓人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体微微发怵。巷中的风依旧轻柔,杨花落在她的发间,可这寻常的巷弄,此刻却因为这几位特殊的访客,染上了几分诡谲又奇异的色彩。
清沅内心:原来都是真的……我竟然是两位大能争抢的徒弟?还有这么一个无头师兄……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三哥说他是来保护我的,可我还是好怕他的样子。
林清沅缩在墙角,偷偷打量着眼前的三人——温润慈悲的释三哥,俊朗却偶尔透着阴翳的面燃鬼帝,还有那个依旧让她心生畏惧的无头师兄失印。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平静的生活竟会突然闯入这些非人的存在,而自己,竟然还藏着如此离奇的身世。迷茫与一丝隐秘的好奇交织在一起,在她心头缓缓蔓延开来。
“师兄,你能不能……把头颅变回来?”林清沅犹豫了许久,还是小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你这样,我实在有点怕。”
失印沉默了片刻,周身的黑气涌动了一下,脖颈处竟缓缓凝聚出一颗头颅的轮廓,眉眼英挺,和他的身形十分相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带着淡淡的阴气。“这样呢?”他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清沅看着他完整的模样,心里的恐惧减轻了不少,轻轻点了点头:“这样好多了。”
释三哥笑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暖意透过衣衫传来:“别怕,失印师兄和四叔都是来帮你的。以后你会慢慢明白这一切,现在,我送你回家吧,家人该担心了。”
林清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身边的三人,心里虽然还有些茫然,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惧。她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或许已经被打破,但有这些人在身边保护她,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清沅内心: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有三哥、四叔和师兄在,我应该不用怕了。只是希望以后他们出现的时候,能正常一点,别再吓我了。
暮春的风再次吹过巷弄,杨花依旧轻轻飘落,只是这一次,空气中的阴翳已然散尽,只剩下温暖的阳光和草木的清香。林清沅跟着释三哥,身后跟着面燃鬼帝和失印,一步步走出巷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一场全新的际遇,已经在她的生命里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