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提着绣着松鹤延年的锦盒，兴冲冲地跑到般若院时，我正陪着般若翻看大婚的吉服图样。
“大姐，二姐！”她脸上满是雀跃，“阿邕，生辰要到了，他说之前误会二姐了，想借生辰赔个罪。我想着我们一起去济慈院给他庆生，二姐也给个台阶下，好不好？”
她转头看向我，眼神带着几分期待：“阿邕说也邀请了杨公子，正好大家聚聚。”
我指尖划过吉服上的金线，心中冷笑。宇文邕当初说我攀高枝的话，字字刺耳，如今一句“误会”便想揭过？我偏不给他这个面子。
伽罗见我不语，又转向般若，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大姐，你也一起去吧？”
般若放下图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我大婚在即，琐事繁多，便不去了。”她抬眸看向我，目光带着几分暗示，“曼陀，你若无事，便陪伽罗去一趟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生分。”
我心中虽不情愿，却也明白般若的意思——宇文邕毕竟是皇室之人，身份尊贵，公然驳他面子，于独孤府无益。我缓缓颔首：“既然姐姐发话，那我便陪三妹走一趟。”
到了宇文邕生辰之日，伽罗精心带着准备了贺礼，我却两手空空，我还记恨宇文邕说我攀高枝的事，怎么可能给他准备。
济慈院的庭院里，银杏叶落了满地金黄。伽罗捧着绣锦礼盒，脆生生喊了声“阿邕，生辰快乐！”，将贺礼递过去，礼盒上的松鹤纹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宇文邕接过便笑开了，连声道谢，眼底满是欢喜。
杨坚随后而至，手中提着一方古朴木盒，里面是他寻来的孤本兵书，宇文邕见了更是爱不释手，连赞“知我者，杨坚也”。
目光齐刷刷落到我身上时，我正倚着廊柱看热闹，两手空空，坦荡得很。杨坚眉梢微挑，似是好奇我藏了什么心思；宇文邕眼底带着几分戏谑，像是早料到我会这般。
我嘿嘿一笑，转身抄起案上的紫砂茶壶，斟了满满一杯清水，袅袅热气氤氲着递到宇文邕面前。
他愣了愣，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满眼困惑：“二小姐这是……”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笑意不减，声音清亮，“宇文邕殿下，这便是我给你的生辰贺礼。”
这话一出，伽罗惊得捂住了嘴，杨坚也收起了笑意，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满是诧异。宇文邕怔了片刻，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仰头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竟喝出了几分豪迈。
他放下空杯，转身拿起茶壶，反手给我斟了一杯，递过来时眼底笑意盈盈：“好一个如人饮水！本王回赠二小姐一杯——一笑泯恩仇！”
我爽快接过，杯沿还带着他喝过的余温，仰头便干，清水入喉，凉丝丝的却透着一股子痛快。
“哈哈哈哈！”
四人几乎同时笑出声，伽罗的笑声清脆，杨坚的笑意温和，宇文邕的朗笑穿透庭院，连院角的秋虫都似被感染，鸣叫声愈发热闹。
杨坚走到我身边，低声笑道：“曼陀妹妹的贺礼，果然与众不同。”
“简单点好，”我挑眉看他，“总比绞尽脑汁凑份俗礼强。”
宇文邕将空杯往案上一放，语气畅快：“独孤曼陀，你这性子，本王喜欢！先前是本王失言，今日这杯水，算是赔罪了。”
“既已泯恩仇，殿下便不必挂怀。”我淡淡回应，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既没丢了面子，又顺坡下了驴，这般结局，倒是比预想中痛快得多。
伽罗拉着我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二姐你可真厉害，一杯水便化解了误会！”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四人身上，暖意融融。先前的隔阂与不快，竟真的随着两杯清水一饮而尽，消散无踪。我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三人，心中忽然觉得，这深宅之外的天地，倒也不全是算计与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