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殿宇巍峨,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却透着几分迫人的肃穆。我扶着小腹,缓步踏入正殿,见皇后端坐在明黄色软榻上,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竟让人看不出喜怒。
“嘉贵人来了,坐吧。”她语气淡淡,抬手示意我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我屈膝行礼,恭敬道:“谢皇后娘娘恩典。”坐下时,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锦盒,里面正是那只藏着秘密的鎏金缠枝镯,红宝石的棱角隔着锦缎,硌得我掌心微痒。
殿内静了片刻,皇后才缓缓开口,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听闻你前几日向慧贵妃借了只金镯,说是要让内务府照着打一只?”
来了。我心中了然,脸上却依旧挂着温顺的笑,点头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慧贵妃那只金镯是潜邸时娘娘所赐,雕工精致,红宝石衬得人愈发明艳,臣妾瞧着实在喜欢,便厚着脸皮借了来。”
“哦?”皇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这几日也该画好花样了吧?慧贵妃素来宝贝那镯子,怕是等急了。”
我垂下眼帘,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娘娘说的是。内务府刚把花样画好送来,臣妾正想着今日给慧贵妃送回去呢。巧的是,臣妾已经约了慧贵妃稍后见面,正好亲手把镯子还她,也让她瞧瞧这花样合不合心意。”
说着,我从锦盒中取出那张画着金镯样式的宣纸,递了上去:“娘娘若是不信,可瞧瞧这花样,内务府照着原镯画得丝毫不差,连红宝石的位置都一一对应着呢。”
皇后身边的嬷嬷接过宣纸,呈到她面前。她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内务府办事倒是妥帖。既然如此,你便早些送回去吧,别让慧贵妃多等。”
“是,臣妾省得。”我屈膝应道,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皇后这是在试探我,幸好早有准备,没露出半分破绽。
她又随口问了几句我孕期的起居,我一一恭敬作答,不敢有丝毫怠慢。待她挥手让我退下时,我起身行礼,转身离去的瞬间,分明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依旧紧紧锁着我,带着审视与探究。
走出长春宫,寒风拂面,我才发觉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贞淑扶着我,低声道:“小主,皇后娘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心思深沉,自然会多疑。”我攥紧手中的锦盒,眼神沉了沉,“不过没关系,只要镯子还在我们手上,只要慧贵妃那边不出岔子,而且这场戏高潮部分马上开始了。”
随后我又去了,咸福宫的暖阁里,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慧贵妃眉宇间的郁气。我捏着那只鎏金缠枝镯进门,镯身镶嵌的红宝石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折射出刺目的艳光,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径直走到她面前:“姐姐,我琢磨出帮你要到永璜的法子了。”
慧贵妃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先前的忿忿,抓着我的手急切道:“真的?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我示意贞淑上前,将金镯递到她手中。贞淑熟稔地找到镯身衔接处的暗扣,用银簪一挑,只听“咔哒”一声,鎏金内壁竟弹出一道细缝。慧贵妃盯着缝隙皱眉:“这是……”话音未落,几颗米粒大小的褐色药丸便滚了出来,落在锦帕上。
“姐姐可认得这东西?”我语气沉了沉,“这是零陵香。”
“零陵香?”她茫然摇头,“不过是种香料罢了,能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我一字一顿,声音带着寒意,“这香料看着清雅,却是女子不孕的克星。长期佩戴含它的饰物,再好的身子也难怀上龙种。”
慧贵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僵在原地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指着金镯的手都在发抖:“你是说……这镯子?皇后?!”
“姐姐聪慧。”我叹了口气,“当年潜邸赐镯,皇后便是存了这个心思。她忌惮你得宠,怕你诞下子嗣威胁嫡子,又防着娴妃家世显赫,日后母凭子贵。你敬她如亲姐,对她马首是瞻,可她从一开始,就断了你的生路啊。”
“贱人!”慧贵妃猛地将金镯摔在地上,鎏金碰撞青砖发出沉闷的声响,红宝石的棱角磕出一道细纹,她却似未察觉,眼底淬着毒般的恨意,“我要杀了她!我要去告诉皇上,让她身败名裂!”
“姐姐冷静!”我连忙拉住她,“你身子本就弱,这些年受零陵香所害,根基早已亏损,若此刻闹起来,皇上只会觉得你失了心智,反倒怪罪你。再者,你就算告发了她,又能如何?”
我拭去她眼角的泪,语气放缓却字字诛心:“你虽抬了旗,终究是汉女出身,后位轮不到你。皇后倒了,最得利的是谁?是娴妃。她有永璜,又有皇帝的情谊,家世也是满族大姓乌拉那拉氏,底蕴还是有的,到时候她稳坐后位,你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岂不是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
慧贵妃的怒火渐渐被浇熄,脸上只剩一片灰败。她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抬眼,声音沙哑:“那你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我俯身捡起金镯,轻轻擦拭掉表面的浮尘,镯身的鎏金依旧耀眼,红宝石的光泽却添了几分冷意,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要得永璜,必先断了娴妃的后路。这零陵香的事,不能算在皇后头上,得算在娴妃身上。”
慧贵妃一愣:“你的意思是……”
“姐姐想啊,”我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这镯子本就有两只,娴妃也有一只。咱们只需透些风声出去,就说娴妃早就知道镯子有问题,却故意瞒着你,还借着这镯子害你不能生育,好让她自己的永璜独得圣宠。”
我顿了顿,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继续道:“到时候,你在皇上面前哭诉委屈,说自己多年无子,竟是被娴妃所害。皇上本就觉得对不住你,再加上娴妃素来清冷,不擅逢迎,定然会信你三分。只要皇上厌弃了娴妃,永璜没了额娘的庇护,你再好好笼络,他迟早是你的儿子。”
慧贵妃眼神闪烁,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显然是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