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慎贵人匆匆来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与兴奋:“贵妃娘娘!探得实信了!皇贵妃要借着重阳节祈福的由头,去佛堂找安吉大师讨论佛法,说是要为宫中众人祈福纳祥!”
我闻言,手中的茶盏稳稳放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来得正好。”转头便对身侧侍立的宫人吩咐,“你们去各宫走动时,多念叨念叨重阳节的讲究——就说这日祈福求子最是灵验,尤其是夫妇二人一同前往,心诚则灵,方能得佛祖庇佑。”
宫人领命而去,素练不解道:“小主为何要提求子?”
“舒嫔盼子心切,这话定然能传到她耳中,”我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她素来爱凑热闹,又急于为陛下开枝散叶,听闻此事,定会缠着陛下一同前往佛堂祈福。咱们要的,便是这‘潜入’的由头——陛下为了顺舒嫔的意,又不想太过张扬,自然会悄悄前往。”
果不其然,不过半日,便有消息传来,舒嫔果然在御书房缠了皇上许久,软磨硬泡要一同去佛堂为子嗣祈福,皇上架不住她的哀求,终是应了。
我闻言,对慎贵人吩咐:“盯紧了!皇贵妃何时动身,陛下与舒嫔何时出发,都一一报来。咱们要算好时辰,让他们‘恰巧’在佛堂撞见皇贵妃与安吉大师相对而谈的场景——届时,流言在前,亲见在后,由不得陛下不多想。”
重阳之日,秋阳染金,佛堂周遭的银杏叶落了满地碎光。我立于偏殿廊下,听着慎贵人派人传来的消息,指尖悄然攥紧了帕子——来的竟不是舒嫔,而是令妃伴着皇上一同前来。
想来是令妃听闻了祈福求子的流言,又素来懂得揣摩圣意,便抢先一步缠了皇上同行。不过也好,无论是谁伴驾,只要皇上亲至,便不算坏了大计。
不多时,便见佛堂方向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皇上一身明黄常服,令妃紧随其后,二人皆是轻手轻脚,似是不想惊扰旁人。可刚至佛堂门口,皇上的脚步便骤然顿住,目光直直落在殿内——皇贵妃正端坐蒲团之上,与安吉大师相对而坐,手中捧着那册亲抄佛经,低声探讨着经文奥义,神色虔诚,语气平和。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身上,本是一幅清净肃穆的画面,可皇上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令妃在旁察言观色,立刻识趣地噤了声,只悄悄抬眼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我远远瞧着,心中暗喜——流言的铺垫果然奏效,即便无半分实据,皇上这微变的脸色,已是疑心暗生。只是他终究没有发作,一来是皇贵妃素来贤德,此次祈福名义又是利国利民,当众发作未免失了体面;二来是安吉大师乃得道高僧,当众质疑恐惹非议。
待皇上与令妃悄然离去,慎贵人快步走来,低声道:“贵妃娘娘,您都看见了?皇上那神色,显然是介怀了!”
我缓缓点头,唇角噙着一抹深意:“急不得。今日这一撞,只是埋下了疑心的种子。往后,咱们只需再添几把火,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皇贵妃与陛下的情深,终会在一次次的猜忌中,慢慢消磨殆尽。”
我抬手拍了拍慎贵人的手背,指尖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道,语气沉缓却坚定:“今日之事,你做得极好——这也算是你踏出报仇的第一步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攥紧的帕子微微松开,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怅然:“多谢娘娘提携,若不是您,我怕是连靠近仇人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凡事都不能急,”我转头望向佛堂方向,目光悠远,“宫闱之中,最忌操之过急。今日只是让陛下心中存了芥蒂,往后的路还长,咱们得沉下心多看、多等、多谋划。”
我顿了顿,加重语气:“多观察皇贵妃的反应,看她是否察觉了异样;多留意陛下的神色,看他疑心是否渐深;也多提防宫中其他眼线,别让旁人坏了咱们的事。报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稳扎稳打,才能一击即中,让那些亏欠你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我指尖仍停留在她的手背上,语气放缓了几分,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通透:“宫中之路,步步荆棘,想要活下去、想要报仇,光有勇力不够,还得有心思、有耐心。往后遇事,先沉住气,多想想前因后果,若拿不定主意,便来寻我。”
慎贵人眼眶微红,屈膝欲行礼,被我抬手扶住。我望着她眼底未散的恨意与暗藏的惶恐,心中不禁感慨——她本也是娇憨烂漫的年纪,却因家族变故、深仇大恨被迫卷入这宫闱倾轧,步步为营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这宫里的女子,又有谁不可怜呢?或为家族荣耀,或为帝王恩宠,或为血海深仇,皆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内,如履薄冰,身不由己。我今日悉心教导她,既是为了借她之力达成目的,亦是见惯了太多冤魂枯骨,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恻隐。
“起来吧,”我收回目光,语气重归平静,“往后咱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你且记着,想要不被人欺辱,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让所有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