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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练的死像一块巨石,狠狠砸碎了我强撑的所有体面。月子里本就亏空的身子,经不住这锥心刺骨的悲痛,当晚便高热不退,意识昏沉间,总看见素练跪在面前,低声唤着“娘娘”。

太医们轮番诊治,汤药一碗碗灌下去,我却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迷蒙中,听见太医院院判在帘外回禀皇上,声音凝重如铁:“启禀皇上,嘉贵妃娘娘本是难产诞下十一阿哥,伤及根本,太医们早有论断,需得静养三五年方能缓过来,寿数虽受影响,却也无大碍。只是此番骤逢大变,情绪郁结攻心,已然损伤脏腑……依臣浅见,娘娘这身子,怕是……怕是难有几年光景了。”

帘内的我,听着这话,反倒生出几分解脱般的平静。

皇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他惯有的龙涎香气息,却少了往日的疏离。他坐在榻边,指尖犹豫着抚上我的额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愧疚,那样浓烈,几乎要溢出来。“是朕让你受委屈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怜惜,“素练之事,虽关乎宫规朝纲,朕不得不如此,但终究是累你痛失臂膀,郁结伤身。”

他从未说过“错”字,也未对当初的决断有过半分动摇——在他心中,维护皇权稳固、杜绝内外勾结的隐患,本就是天经地义。那份愧疚,从来不是怀疑自己的决定,而是心疼我因此遭罪,是怜惜我这残破的身子,是对“本该静养的贵妃因朝政牵连而折损寿数”的补偿。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说不怪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自那以后,皇帝对我的好,竟成了后宫人人可见的纵容。往日里难得的珍稀药材,流水般送进启祥宫;本该按例前往的宫宴,他特许我不必出席,安心静养;甚至连朝政再忙,每日也必来我宫中坐一坐,哪怕只是陪我说几句话,或是看看熟睡的十一阿哥。他看着我的眼神,总带着化不开的愧疚与怜惜,赏赐的珍宝、特许的恩典源源不断,仿佛要把往后所有的亏欠,都在这短短几年里弥补回来。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满身的荣宠背后,是素练枉死的冤魂,是我早已残破不堪的身子,更是帝王心中不容置喙的权衡——他补偿我,却从未否定自己当初的“正确”。

病榻上的我昏昏沉沉,汤药的苦涩浸透舌尖,连窗外的喜鹊喳喳声都显得遥远。贞淑轻声禀报时,我正攥着汗湿的锦帕咳嗽,闻言只顿了顿——皇后诞下嫡子十二阿哥,这本该是满宫庆贺的大事,连太后都遣人送了厚重赏赐,可皇上那边,竟无半分寻常得子的欢喜。

“皇上只去景仁宫坐了半刻,”贞淑压低声音,指尖攥得发白,“连十二阿哥的名字都没来得及拟,就以朝政繁忙为由离开了。奴才听宫人说,皇上全程眉头都没舒展过,连看十二阿哥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我闭上眼,喉间的痒意压下去,心底却一片清明。旁人只当皇上是因我病重心绪不宁,唯有我知晓,那层疏离底下,是早已生根发芽的猜忌。永珹结党营私的案子虽已尘埃落定,可皇上疑心最重,怎会不联想到身为继后的乌拉那拉氏?十二阿哥来得正是时候,却偏赶在皇上对后族心存芥蒂之际,这份久盼的嫡子之喜,自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太后与皇上本就因朝堂权力暗相争持,太后想扶持后族稳固势力,皇上却忌惮外戚分权。而永珹之事,看似打压了富察一族,实则也让皇上看清了后妃与前朝盘根错节的关联——皇后若想坐稳后位,十二阿哥若想有出头之日,她又怎能不向太后靠拢?

我轻轻喘息着,脑海中闪过皇后往日端庄自持的模样。她是为了自己的后位稳固,还是为了十二阿哥的将来,亦或是早已看清局势,不得不与太后结成同盟?或许三者皆有。深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太后需要借皇后的后位平衡后宫、牵制皇上,皇后需要太后的支持对抗其他妃嫔、为儿子铺路,这场各取所需的结盟,本就是顺理成章。

只是皇上的猜忌一旦种下,便如毒藤疯长。继皇后与太后联手,看似强强联合,却不知早已踩在了皇上的逆鳞之上。